（1）1240年，萨兰德教国，沙瑞兹

华丽、辉煌的新宫殿建成后，丽萨一次也没有在里面住过。这些建筑物都是丽萨按照自己的品味设计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恨这些宫殿。丽萨在都城卫队的营地里给自己盖了一个简陋的小房子，那里比较安全，前往影舞者的密室也比较近。

现在，除了月神教团以外，丽萨最恨的就是影舞者，这些神经病时不时地就要邀请她去参加秘密仪式。丽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她对于半夜不睡觉，跑到地下密室里聆听受害者的惨叫也没有任何兴趣，有这时间看点书不好吗？

说到影舞者，现在她身边就站着一个影舞者呢，实际上，这些人反而是对她最忠诚的。如果纳拉扬算是圣人，按照影舞者的标准，丽萨就算是半神了，组织内几乎所有人都疯狂崇拜她，认为她开启了教派最伟大的时代。而且，影舞者的教义规定，在将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人全都杀光之前，影舞者们彼此之间不能互相残杀，这些邪教徒对自家规定的遵守还算挺坚决的。

辛达维继续发问，‘除了上述的处决以外呢？我们还要不要想点别的办法转移国内的注意力？’

丽萨对辛达维非常不满，他和纳拉扬比起来实在太差劲了。当初，丽萨和佳玛拉在东部作战八年之久，纳拉扬都能把沙瑞兹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可辛达维连一些日常琐事都没法让丽萨完全满意。但也没办法，丽萨手头能用的人中，辛达维算是最能干的了，像纳拉扬或者佳玛拉那种不世出的天才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把神殿门口那三座碍眼的雕像拆了，换成我和佳玛拉的雕像。’丽萨吩咐道。

辛达维感到为难，‘佳玛拉将军刚刚被您宣布为叛徒和罪人，建她的雕像是不是不太合适？’

丽萨说，‘我觉得合适就是合适，佳玛拉背叛我是因为受到邪恶的月神教徒的蛊惑，总体而言她的功绩还是很大的。’

辛达维无奈地问，‘那应该用什么理由拆除那些雕像？’

‘正好顺便再办一场庆典，’丽萨胸有成竹地指示道，‘歌颂圣女陛下彻底清除影舞者势力的伟大功绩。’

辛达维依然感到不解，‘彻底清除影舞者？’

‘没错，’丽萨回答，‘这些年我用勾结影舞者的罪名净化了那么多人，总得有个结果吧？现在，影舞者已经被我完全消灭了，有人质疑这一事实，就是质疑太阳神的伟大真理。’

‘可是，如果以后再有我们的仪式被发现，又该怎么算？’辛达维问。

‘非常简单，’丽萨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全部推给月神信徒。前一阵子，我让亚提曼给我写了一篇文章，专门论述初代影舞者教团和初代月神教团实际上就是同一个组织，近年来，萨兰德境内发生的大部分惨剧其实都有白玫瑰在境外的暗中推动。说起来，亚提曼真是个有天赋的家伙，就让他顶替斯派尔死后留下的空缺吧。’

‘斯派尔还活着。’辛达维提醒。

丽萨不耐烦地说，‘那你就不能做点什么改变这一局面吗？记得一定做成意外。’

‘可是，斯派尔和佳玛拉将军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辛达维还是弄不明白。

‘那倒是没有，’丽萨回答，‘但谁知道这人怎么回事？或许是演戏演的太久了，真把他自己当成太阳神的虔诚仆人了吧。他现在对影舞者非常仇视，对于我在教会里安插那么多影舞者也感到不满。既然他这么虔诚，就别让他再在这个肮脏的世界上待着了。’

辛达维打算离开，丽萨继续补充道，‘这样还是不够，靠着十年的大规模净化和重组，萨兰德已经忘记了过去，习惯了我，可萨兰德同样也习惯了佳玛拉。佳玛拉走了，人们总会感到不适应，在他们进行适应的这段时间里，得有点事长期转移注意力，最好是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

就选择罗多克吧，历代苏丹都一直想夺取贾米奇堡附近的山地通道，巩固首都的安全，可没人成功。如果我成功了，那就是太阳神的宠爱，如果失败了，就是邪恶的月神信徒从中作梗。葛瑞福斯的统治本来就不稳固，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等军队完成改组之后，就尽快开战，你让拉姆立刻来见我。’

（2）1241年，萨兰德教国，卫耶哈堡

丽萨很快就发现，改组军队和改组教会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因为教会只要听话就足够了，而军队却是要偶尔上战场作战的。佳玛拉和她的月神信徒被清洗后，萨兰德的军队一次性损失了几乎所有最有经验的军官和最勇猛无畏的士兵，军队的指挥结构和组织体系受到重创。下层士兵缺乏训练，中层军官缺乏经验，上层将领中也没有那种智慧和魅力双全的领袖。如果不是因为罗多克军在这方面的问题更加严重，丽萨的圣战活动说不定就已经受到惨败了。

拉姆现在正在担任圣女近卫军的大统领和全军的总指挥官，丽萨任命一个自己提拔起来的亲信罗尔夫辅佐他。为了防止这两人出现意外，还有一个名叫雷萨里特的老将也被任命为近卫军的副将之一，此人曾经在佳玛拉麾下服役，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后就立刻倒向了丽萨这边，他在清洗佳玛拉派军官的过程中出了大力，而丽萨对于控制这种唯利是图的家伙非常有经验。但是，以上全部三人都和佳玛拉没有可比性，他们甚至连卡慕尔都不如。

战争初期，萨兰德军靠着出其不意、不宣而战的优势火速拿下了贾米奇堡，随后，罗多克派出大军试图重夺这座关键堡垒。两军在崎岖的山道中进行了好几场混乱的消耗战，都没有结果。目前，在战争的第九个月，雷萨里特带着几百人被罗多克军包围在贾米奇堡里面，死守不出。拉姆率领主力隔着一条小河和罗多克军的主力对峙，两方都不愿意再白白浪费人命，陷入了僵持状态。

丽萨正在卫耶哈堡处理国内的事务，并且负责给外出作战的部队调配补给，目前这座城堡是萨兰德军的后方补给基地。战争双方都不可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丽萨和葛瑞福斯的最终目标是相同的，那就是通过部分胜利带来的声望巩固自己在国内的统治。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下，双方都只能得到相反的结果。考虑到丽萨控制着名义上的战争目标贾米奇堡，再考虑到葛瑞福斯国内有一大群蠢蠢欲动的义军，而丽萨国内的大部分不满者都被她直接净化了，还是葛瑞福斯那边的处境更艰难一点。

不出丽萨所料，葛瑞福斯率先派使者来卫耶哈堡谈判，考虑到这位使者的身份规格，丽萨觉得这次谈判是很有诚意的。她精心布置好了符合圣女陛下威严的盛大排场，再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准备接见葛瑞福斯的次子纳克尔。

纳克尔王子在宫廷总管辛达维的引领下进入了卫耶哈堡的待客大厅，转瞬之间，他就不再感叹城堡里奢华的布置，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座上的黑发美人。他一直知道，有一种说法认为，沙瑞兹的太阳神圣女和德赫瑞姆的月神女祭司并列，算是当世最美的女人。现在，他对那个传言感到极度怀疑，他没见过白玫瑰，但他不相信有人能和眼前的美人并列。

萨兰德的圣女陛下用迷人的嗓音开口，向他问候，‘早就听说伟大的葛瑞福斯王最宠爱的小儿子英俊潇洒，天资聪慧，今日亲眼见到果然气度不凡。我很好奇，罗多克的人们是怎么说我的？’

纳克尔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您在萨兰德的那些，嗯，事迹，目前已经在阴影山脉以北广泛流传，通常人们都叫您魔女。我父亲想要派人来谈判时，居然找不到一个身份足够而又有胆量来见您的，我哥哥想来，但实在没理由让王位的继承人冒生命危险，我就自告奋勇过来了。’

丽萨笑着说，‘我相信我的美貌也在阴影山脉以北广泛流传，您想听听我对您这次任务的看法吗？我觉得您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恶魔的巢穴，既不是想为国牟利，也不是想替兄长分忧，而是想看看那位美丽的魔女长什么样子。’

纳克尔似乎是被猜中了心中所想，有些脸红。

丽萨接着说，‘既然已经决定冒险了，又何必带这么多护卫？我若是真想对您不利，你身后那三个笨蛋能干嘛？闲杂人等都退下吧，我和王子殿下单独谈谈。’

丽萨的手下立刻全都离开房间，纳克尔的护卫显然不相信自家王子会打不过一个女人，也离开了。丽萨做出放松的样子，她身上少了一丝神秘和恐怖，多了一丝活泼和亲切，她离开王座，在宴会桌边上和纳克尔并排坐下，准备倾听纳克尔的话。

纳克尔反而更紧张了，在国内时，他可以坦然自若地在会议上和一群比他年长数十岁的贵族争论。但今天，只有两个人，他说话却有些磕巴。花费好几个晚上精心准备的谈判技巧在那双迷人的黑色眼眸的注视下全被忘光了。

纳克尔一股脑地把父亲教给他的谈判条件全告诉了丽萨，丽萨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发出了一阵清脆的笑声，‘贾米奇堡？’丽萨问，‘你如此气度不凡，心里想着的确是这种小事吗？纳克尔，你非常有天赋，但你暂时还没当过国王，不了解掌权者的心态。你父亲和我都统治着无比广袤的疆土，我们实际上都不在乎那堆山里的破石头，这场谈判也没有什么悬念，无非就是双方互相妥协，面子上都过得去。但你别忘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啊！我们就谈这些吗？’

纳克尔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被动地听着丽萨给他灌输各种新奇理论。

‘你觉得凯斯宾和托妮第一次见面时谈的是什么？另一堆山里的石头吗？我猜不是。’丽萨用蛊惑的声音说，‘据我所知，他们约定联手征服世界。这才是两个像我们这样的人初次见面应该谈论的问题，征服世界，还有凯斯宾和托妮。邪恶的月神教徒在北方建立了一个强大帝国，我们自然也该建立一个强大的南方帝国来对抗他们，这只是常理而已。萨兰德和罗多克应该联姻，就像凯斯宾和托妮的联姻一样。我看得出来，你不但才智双全，而且也胸怀大志。你注定要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你注定要和我一起消灭北方的月神教徒，统治世界。’

纳克尔此时已经基本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变化居然如此神速，‘恐怕我并不是您想要的联姻对象，陛下，我既不是国王也不是王位继承人。’

‘那你就不能做点什么改变这一点吗？’丽萨恨铁不成钢地问，‘你父亲不是非常信任你，让你负责首都和王宫的治安吗？’

纳克尔的父亲一直非常宠爱他，他的哥哥也忠厚善良，一直待他不薄，但近距离注视着丽萨的眼睛，他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纳克尔都和丽萨待在一起，他们谈论梦想，谈论未来的人生，谈论自己的过去，也谈论各种学问。纳克尔越来越为这位美人的完美所震惊，她似乎通晓世界上的一切智慧和学问，她会说大陆上所有的语言，她在勤奋和意志力方面无人能及。她有着苦难的过去，但她勇敢地通过了种种艰难考验，她和纳克尔故乡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截然不同。她理解纳克尔内心深处的每一个想法，她告诉纳克尔，她曾经指望她的姐姐保护她，但那个叛徒欺骗了她，她问纳克尔，你愿意在以后的日子里守护我吗？纳克尔看得出来，那位圣女陛下爱他，那种热忱的眼神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丽萨带着纳克尔过了一星期最奢华的传统萨兰德式宫廷生活。期间，有一次品尝美食时，纳克尔不经意之间表示某道菜比不上杰尔喀拉的宫廷厨师的手艺，结果，圣女陛下当场就把厨师烧死了。她一边听着厨师的惨叫，一边靠在纳克尔的肩膀上，和他说悄悄话。纳克尔感到极为震撼，这就是手握绝对权力的感觉吗？

到了回家的时间，纳克尔已经感觉为了丽萨杀掉父亲和哥哥是一件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丽萨向他讲述了沙瑞兹美丽辉煌的宫殿，纳克尔和她约定，等国内局势稳定下来，就去沙瑞兹和她成婚，到时候两人一起加冕为卡斯迪亚的皇帝和女皇。至于战争目标贾米奇堡？小王子早就忘了。大不了以后送给萨兰德当彩礼吧。

看着纳克尔的背影，丽萨好奇地问纳拉扬，‘据我所知，葛瑞福斯是个智力正常的人，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小儿子？’

辛达维辩解道，‘纳克尔王子只是比不上您，但他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另外，葛瑞福斯王的大儿子崇拜天选者，一直和父亲不对付。’

丽萨耸耸肩，说道，‘那这个老家伙也挺惨的。’

（3）1242年，萨兰德教国，卫耶哈堡以西

丽萨本来以为，那位小王子弑杀父兄以后肯定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但天下事就是这样，不经意之处往往有奇迹出现。不知如何，纳克尔真的获取了上层人士的支持，在谋杀了国王和大王子之后成功继位。现在，一方面是迫不及待想再见到丽萨，一方面是想靠着魔女的威名稳固自己的地位，纳克尔火速赶往萨兰德，履行婚约。

丽萨此时已经在大道上等待了一段时间，她一边思考之后的策略，一边和辛达维闲聊，‘东部的粮食短缺有什么变化吗？’

‘一点没有，’辛达维崇拜地看着丽萨，‘非常稳定，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生饥荒一样。以往，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都会有人为了饱腹抢劫富人或者政府，沦为罪犯。而罪犯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叛军。这次，没有出现哪怕一队起义者。人们宁可在家里吃掉自己的孩子也不敢出门反抗您。一个弥漫着恐惧和绝望的稳定社会，多么美好啊。’

‘挺好的。’丽萨漫不经心地回答，‘现在萨兰德境内的每个活人都听到过很多次被净化者的哀嚎声。北方的情况呢？’

辛达维尴尬地回答，‘凯斯宾和托妮还是正在努力恢复经济，改善民生，训练军队，他们那的差不多一切情况都和我们这里完全相反。他们那个孩子也正在长大，目前非常健康。看哪，远处有一个信使来了。’

来的是一个圣女近卫军的侦查骑兵，他汇报说罗多克人的队伍快到了。丽萨问他，‘护送队伍有多少人？’

侦察兵回答，‘一到两千，队形整齐，装备精良，可能是为了颜面，纳克尔王把罗多克最优秀的战士全都带来随行。’

丽萨笑了，‘罗多克还有优秀战士？算了，没必要硬拼，我会把纳克尔骗到我的帐篷里，亲手干掉他，那些护卫无论是投降还是逃跑都无所谓了。’

纳克尔毫无防备地被他所爱慕的那位美人杀掉了，丽萨感觉有些可惜，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不希望把葛瑞福斯家族灭门。毕竟，是葛瑞福斯设计除掉了可恶的伦芙芮。在丽萨看来，葛瑞福斯活的越长寿、健康，托妮就会越脸上无光，她自己也就越开心。这两年，她依然坚持在睡前诅咒托妮，而且，她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观念，是托妮害死了自己挚爱的姐姐，佳玛拉的死完全是托妮的错。

新王死后没有继承人，罗多克毫无悬念地陷入一片大乱之中。丽萨的大军乘机夺取了贾米奇堡和阿美拉堡附近的大片土地，控制了通往维鲁加、杰尔喀拉和纷争之地的每一条山地隘路，取得了战争的完胜。其实，丽萨也有心彻底征服东部罗多克地区，但她实在是没有余力了。现在萨兰德的人口只剩下不到1230年时六分之一的水平，无论丽萨有着何等天才的行政能力，都绝不可能找到足够的人来驻守新征服的地区。

（4）1243年，萨兰德教国，沙瑞兹

拉姆死相凄惨的尸体正倒在桌边，但这却并没有影响到丽萨平静的思绪，她一边喝着一杯美酒，一边胡思乱想着。

她想的最多的还是佳玛拉，丽萨努力不去想佳玛拉，但她也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三年多的时间只是加重了她的思念。

丽萨把思绪转移到拉姆身上，这个自大的白痴！居然向她求婚，被婉拒后还敢威胁她，真是找死啊。不过，怎么处理他的尸体呢？按照太阳神信徒的习俗埋葬，还是按照月神信徒的习俗火化？丽萨最后还是决定火化，拉姆值得体面一点的葬礼。在丽萨看来，像佳玛拉那样的葬礼就是最体面的葬礼。

但以后自己的尸体该怎么办呢？丽萨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她的政权可以一直保持稳定，那么她死后，她的尸体就会落到新教会或者影舞者手里，前者会把它埋在豪华的石头堆里慢慢腐烂，后者会把它分而食之。

丽萨当然也可以立下遗嘱，要求月神风格的葬礼，但一旦她死了，她的权力也就消失了，她的命令自然会随之失效。丽萨通过欺骗和恐惧控制了一大群工具，但她没有真正和她相知的追随者，一个都没有。她也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继承者。丽萨苦思冥想，到最后也没能想到获得一个自己想要的葬礼的办法。

这就是她追求绝对权力的结果吗？到了最后连烧掉自己尸体的权力都没有？丽萨感到很荒谬。的确，在萨兰德，她的话就是神谕，她可以不给出任何理由，随意杀掉任何一个她想杀的人。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唯独杀不了她最想杀的那个人。

丽萨明白，她对托妮毫无办法，所谓建立南方帝国对抗北方实际上只是一个笑话，也就勉强能骗骗纳克尔。但她自己完全清楚自己国家的经济和军事情况，主动进攻北方那个愈发强大的联盟纯属自寻死路，她的部队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不可能与托妮相比，更别提白玫瑰在将才上的优势了。

一旦白玫瑰南下攻击她，丽萨除了死守城市或者退入沙漠以外别无他法。而白玫瑰或者她的女儿是迟早会南下的，她们现在的休养生息政策只是在为更大规模的战争做准备。而且，攻击丽萨的理由都是现成的：谋杀天选者的挚友佳玛拉。

这几年，丽萨尝试过了掌握大权之人通常会尝试的所有娱乐手段，但从来都无法体会到丝毫乐趣。她已经习惯了和佳玛拉一起时的那种简朴生活方式，但少了佳玛拉，她一个人愈发感到孤独。

明明是坐在自己的豪华宫殿之中，丽萨却再次感受到了当初孤身流浪在萨格斯的街头时体验过的那种感觉：孤独，空虚，压抑，痛苦。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宫殿中体会这种感觉了。

丽萨今年只有二十八岁，她的身体依然充满活力，无比迷人，但她的心灵早就枯萎了。她以前经常嘲笑伦芙芮的早死，可如今，她还没有活到伦芙芮死时的年纪，就已经彻底厌倦了自己的生命。

看来，在经历了如此多的杀戮后，自己终究还是无法战胜命运啊，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是因为做的坏事太多遭报应了吗？

丽萨清楚，并不是。这个世界对她无比残忍，所以她就把同样的残忍回馈给这个世界，在她看来这非常正常。她干的坏事很多，足以让她受到报应的却只有一件，那就是谋杀佳玛拉。

当时，佳玛拉给过丽萨一个选择。如果不考虑对伦芙芮、托妮，以及其他月神信徒的仇恨，接受佳玛拉的建议是完全可行的。丽萨可以放弃自己之前的一切，走上另一条道路，就像佳玛拉曾经做过的一样。当时，她必须选择，是对佳玛拉的爱更重要，还是对伦芙芮的恨更重要。她当时以为后者对自己更重要，但现在她知道她错了。

在那个命运最后的十字路口，佳玛拉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要求丽萨在爱和恨之间做出选择。丽萨选择了仇恨，于是仇恨就将伴随她的余生，这就是命运的运行方式。

想要摆脱命运的判决，方法只有一个，只有一位神灵的力量比命运更强大，而丽萨早就知道她的名字了。

丽萨的原则不允许她回头，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并且消灭挡路的人。可无论如何，路的尽头都是相同的。

丽萨的原则也不允许她哭，于是她再次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声远比当初拜巴克的笑声恐怖百倍。

拉姆死后，罗尔夫接任圣女近卫军的大统领，雷萨里特则接任了罗尔夫之前的职位。丽萨想把卫耶哈堡封给罗尔夫，罗尔夫惊恐地拒绝了。此前卫耶哈堡的几任领主都已经被丽萨灭门，关于卫耶哈堡诅咒的故事早就开始流传了。最后，丽萨告诉罗尔夫，圣女的赠礼不容拒绝。罗尔夫的朋友们力劝他不必害怕，都很难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