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铜钟从废墟里滚了出来,压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半米高的血柱冲天而起,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白花花的脑浆。我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徐有强只是面目一抽,就冲了过去,似乎那飞出来的东西只是豆腐而已。院子里再次响起了钟声,这次是徐有强吩咐剩下的人一定要砸碎那口黄钟。钟声杂乱且刺耳,出于礼貌我又不好离开,只能捂住耳朵蹲在门口。那群人砸了没多久就停了下来,一个个愣在原地没有了动作。等我站起身子打算过去看看的时候,徐有强忽然大喊了一声跑。所有人瞬间调转了身子,朝着我的方向跑来,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惊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开口问,却从人缝里看到一条吐着红信子的大蛇摆着身子追了过来。大蛇的身后,还有无数的小蛇,正从废墟中爬出来。我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撒开腿就往外跑。身后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可我却不敢停下。即便徐有强他们再怎么勇猛,面对成百上千的毒蛇也只有跑路。我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脑子里只有跑路这一个念头。等到身后的厮杀声逐渐小了,我才敢停下来往回看。这一看,却是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破庙门前百米的地方,躺着七八个人,被无数根毒蛇缠得胡乱挣扎。有的翻腾了几下就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流,一半是惊恐,一半是愧疚。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惊恐的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二叔嘴里叼着一支烟,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我抹了一把眼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破庙半天都说不出话,喉咙里只剩下哽咽。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安慰,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包黄色的粉末递给我。这东西闻起来有些刺鼻,有一种药材的味道。正要问,就看到他已经朝着破庙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心里着急,那些毒蛇还没有散开,二叔这样贸然的走过去会十分危险。我出声提醒二叔希望他不要去冒险,可他却回过头给我一个微笑。二叔的笑脸让我瞬间平静下来,让我生起一种相信他有能力对付那些东西的冲动。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和刚才不一样,这几百米我走得极为踏实,二叔的出现无异于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还没靠近,那群毒蛇就发现了我们,抬起三角形的脑袋冲我们吐着信子,猩红色的眼睛仿佛在发狂。毒蛇爬行的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到我们面前,二叔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包黄色粉末往前一抛,那些毒蛇如临大敌,立马调转了方向齐齐朝着破庙里疯狂爬去。我这才明白这似是中药的东西竟然是用来对付这群毒蛇的,顿时心情大好,走过去和二叔并肩尽量铺撒得广泛些。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毒蛇的踪影就彻底不见了,只留下七八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去不忍再看。虽然我和徐有强他们认识不到两天,但经过一整晚的相处,我对他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眼看着他们被毒蛇活活咬死,我心里一阵发酸,愧疚之意又浓了几分。二叔似乎根本不在意眼前的恶心,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周围的尸体,随后问我:"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这些毒蛇放出来了?”
我稍稍愣了一下,不知道二叔为何要说毒蛇是我们放出来的。旋即,我便回想起之前毒蛇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场景。这才明白原来那些东西一直都藏在破庙里,只是我们没有察觉罢了。听我讲完破庙无缘无故坍塌后,二叔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准备去破庙里看看。刚进门,我就在门后发现了散落在地上五色鬼头棋,猛然间想起了徐有强问我的那句话。我捡起旗子叫住了二叔,问他认不认识这东西。在我的注视下,二叔很熟练的将旗子按照我们发现的顺序叠好后收进了怀里。看他的动作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些鬼头旗是他故意留下的,可他似乎并不打算给我解释,转身在废墟里翻找起来。二叔的脾气我很了解,他不肯说的事情,我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半个字。我只好把注意力放在那片废墟中。我以为他是在找刚才钻进废墟中的那群毒蛇,可见他扒拉几下土块见没有发现就转向另一个地方,看样子应该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足足找了十来分钟,他才很是失望的摇摇头,一屁股坐在门槛石上冲我点点手示意我过去说话。等我也坐下,他才递给我一支烟,问我道:"说说,在庙里面你们看到了什么?”
他的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之前的画面,让我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我连吸了几口烟,才逐渐平复下心情,一句句和他讲起我们到达破庙后的遭遇。当说到黑猫撞钟的时候,我刻意观察了二叔的表情,发现他脸上十分轻松。可说到有女人唱戏的时候,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摆手打断了我,问:"她唱的是什么?”
"乘空入履实,寝虚若处林。云雾不碍视,雷霆不乱听。不像是戏,倒像是诗词。”
我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说法,当时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这几句我听得格外清楚。听我这么说,二叔的眉头更紧了,叼着烟的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等一支烟抽到烫嘴,他才扔掉烟头站起身说让我跟他去一个地方。看着二叔这么着急的样子,我张嘴便问:"什么地方,你找到爷爷了吗?”
二叔摇摇头,看向我说:"没有,昨晚那个人不是你爷爷。我一路跟着他,找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
没听到爷爷的消息,我有些失落。"那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过来,一定不正常。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二叔的话并没有让我心情有所好转,但眼下只能跟着他走。二叔没有回去和陈江河打声招呼的意思,带着我从寺庙里出来后,直接往山里的更深处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等日头当空的时候,没曾想却见到了恐怖的一幕。密林深处有一颗歪脖子树,原本墨绿色的树干裹上了一层褐色的粘液。树上竟然挂着两具尸体。“他们陈江河的人?”
我似乎看出了他们面部的轮廓,扭过头狐疑的看向二叔。二叔半眯着眼,说了一句令我胆寒的话。“他们的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