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艺守在才容的藤萝居。才容一个手势，让跟在后面的两黑影离开。

才容道：“不愿看到悲伤的你，但你还是来了。”

祝艺道：“情感伤害，只能来找你。老师是威严式安慰，偏向思想；你是露心安慰，偏向情感。”

进了简房，才容道：“你去个洗澡吧，先放松身体。西边的柜子里，有以前的样品衣服，你随便穿。”

祝艺出来坐下，才容道：“在情感伤害面前的，大家都一样的，唯一区别就是时间的长短。

国外有豁免权，就算知道凶手是谁，也抓不了人。何况他们四人，是棺主的人，更不好抓了。”

“他们四人为什么要杀了梅枝一家？”

“他们是惊弓之鸟。尤其你一掌，就让柳滑休养两个月。不能把你怎么样，还不能拿梅枝出气吗？”

祝艺捂脸抽泣。

才容叹道：“情报局已经大换血，养那么多闲人，刺探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用的没几件。”

祝艺满脸泪痕，怒道：“我以为情报局有多了不起，原来一点洞察力都没有！这么大一个国家有什么用？能让四个人跑掉！我听出你的畏惧，就连那个棺主，我也不放过！”

“你千万别感情用事！那个棺主可是个大宗师，在巫国的权威很大。

这个国家很奇怪，只靠三大家族维系着。没有军队，就靠几个宗师支撑着，下面就是信徒。你能不能给我说说宗师，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一直独立于国家之外。他们的力量，只能说是个未知数。特点是，它可以独立于世俗之外运作，自成一种体系。别的，我也不能多说。”

“你们和江湖人有什么区别？”

“他们注重的是义，义是刀子，刀子是要见血的。我们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和具体的传承关系。”

“当今之世，哪些是大宗师。”

“这个我不会说的，我们有自己的圈子。说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祝艺心道：“四老”并称，中平国就有三位。

才容撩开头纱，轻步到祝艺面前，道：“唉，我这私生女身份，虽然给了我很多方便，也有诸多不便。我爸那么多女儿养在身边，个个锦衣玉食，不知世间的艰辛。

我也不和她们混在一起，我要靠自己，证明自己的存在。现在情报局，全由我掌控。”

总感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算计，祝艺道：“你想从我这里探听情报？”

才容坐到他身旁，道：“是的。”

这非常伤害祝艺的情感，远没有梅枝那么纯粹，道：“那我们算什么？你从一开始，就有目的的接触我！”

“我掌控了情报局，你就这样想我？这个差事，是我主动揽过来，避免像梅枝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我也希望你有美满的家庭，留在郢都。只是哪能天遂人愿？

以前的我，只要自己活的光彩就行了，不怎么管别人。那一夜后，我想法改变了很多。”

厌恶她提那一夜，祝艺认为是真情，还有负疚感，现在味道大同。

祝艺愤然道：“我不想撕掉最后一层遮羞布！梅枝没死之前，我觉得世间有许多的美好和爱；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好多人，只不过是你们大国博弈的牺牲品！

你们的子民受到伤害，你们除了解释无能，还谈那个权，这个权的！”

“别生气。你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说对我说。”

祝艺推开她，又悲又恨，道：“我何必说！我要做！什么王权、法权，狗屁东西！我要我的梅枝！我要我的梅枝！”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她已经死了。”

祝艺一边笑，一边站起来；一边笑，一边跨出门。

“祝艺——祝大球，你要去哪里！”

才容以为祝艺出去透透气，还会回来的。

祝艺直接上了楼顶。

皇宫处于这座城市的中央，建筑物是不允许高过皇宫的，所以这里能一睹郢都全貌。

祝艺避开皇宫中的巡逻队，立在皇宫最高处，俯视着灯火通明的郢都，回忆着往昔的种种。

最后想到梅枝的死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眼泛红。一掌拍在太和殿屋宇，运起解析大法，楼顶塌陷，火光燃起，人落下去。外面侍卫惊觉、惊叫，人一闪，双礼指穿心，四人都没有反应。

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吼道：“周怀华，你给我滚出来！”

好多侍卫围过来，祝艺左手“地遥无期”，右手“乾刚独断”，将“三才掌”中最远距离的掌力推出去，两股浩流将侍卫挤压在地，哀叫遍地。

火枪队赶来，逮着他就是一阵乱射。也不管准不准，只管放枪就行了。

这彻底激怒了祝艺，毛孔舒张，热息四散，抓来一人当盾牌，双手插入那人体内，指尖燃起蓝焰，人一晃，二十几个火枪手，在瞬间，几乎同时胸口被烧一大洞。连叫声都没有发出。

祝艺杀疯了，人如量子跃迁一般，谁对他出手，谁就死！

忽然“倒叠三重天”，人到半空，下面黑压压的又来了一群人。本打算全灭他们，一想到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杀了他们，周怀华会招更多的人来维护他。

人还未落地，一根大柱子横截而来。

祝艺一掌按上去，那人拿捏不住，摇摇晃晃，差点跌倒。

祝艺的“更正力”迅速消失，人摔了下来。心道：这铁柱中含有“五行阴阳石”！

这是“阳九爻”的人，人称'千斤拔”，今天他值班。他的利器叫做'中权柱'，乍一看就是个石柱，柱子中间有一颗震荡子。

祝艺翻身而起，趁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边恢复能力，一边离开皇宫。

都希望这个瘟神离开，哪敢拦截！装模作样，还是要的。

刚出宫墙外，一个白纱笼，迎面而来。祝艺举掌一拍，看到那人脸上露出细微的笑容，立即侧转偏下。白纱罩一落，笼子上全是细小的尖刀、利刃。

祝艺暗道：好险！

担心怪异的人越来越多，倒踩路面，迅速离开。

心情一下子欢畅了许多，祝艺回到精舍院，只拿了一副画夹。坐屋中，等大军来抓自己，等到半夜也没有动静。

践踏权威，他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有一个人，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人就是阳华。

刚出大门，就看到才荣。祝艺道：“容姐，你后面那人是谁？”

才容道：“你很伤我的心，对我也这样怀疑。明九过来吧。我让她带你离开。”

祝艺道：“不需要！”

才容擦泪道：“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对你还像从前一样。许多事，我也身不由己。”

祝艺心一软，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才容关怀道：“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不用，我离开就要自力更生，不能带钱。”

才容递来一张卡片，道：“这是情报局在各国的栈点，有什么需要，你去就行了。”

没理睬她，也没接受，祝艺拽开步就走。

才容回去，幽明九跟在后面。

祝艺有多快，她就有多快。

祝艺猛转身，她眼中闪着幽光，她是擅于夜间行动的人。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一个冷血的人跟着我。”

幽明九也不说话。

又行了几里路，祝艺道：“再跟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了我，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祝艺心想：容姐对皇宫的事只字未提，却派了个轻功极佳的人，跟着我。在梅枝的事上，她帮过我，总不能对她下黑手吧？

便道：“你明早在城外通衢大道上等我，我去见一个人，不能拖个尾巴。”

幽明九点点头。

夜已深，天空群星闪烁，越孤独的越亮。

结庐外小花园中，祝艺的脚步，越近越慢，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年少时的记忆上。他驻足在门外，眼泪哗哗的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门“呀”的一声开了，阳华向他招招手，祝艺扑在他的怀里。

阳华老泪纵横，道：“乖孩子，莫哭。我之前舍不得你走，固然是为了礼宗，更主要的是无法摆脱对你的依恋。人上了年纪，就希望自己的孩子陪在身边。”

祝艺抽噎道：“老师，我错了，我不走了！”

阳华道：“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许你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你从小缺少父母之爱，又受了那样的刺激，寄情于画画，我不理解你，还无端的指责你，我也有错。”

离开阳华的怀抱，祝艺问道：“人有选择吗？”

“人没有所谓的选择和不选择。只有当一条路走到底的时候，回首之际，才知道那是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