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爸通过小郑知道远航在这里的消息，他心里虽然担心他的学业，但经过颜伟一事后，自己通过心理医生那里也渐渐的改变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其实远航也不是不想上学，而是他还没有从颜伟自杀的心理冲击中缓过来，他还没有理清以后的路，从小到大父母和颜伟的爸妈一样，强制的比较多，大多是必须的，从小他在别人眼里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形象，学习的唯一标准就是分数，只要分数理想，其他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记得小学期末考试考了第一，他约了三个男生在家里打了个通宵扑克牌，而且他爸还给所有小朋友发了钱，那是远航第1次体验赌钱。

其实有的时候他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相当科学家，教师，医生等等，后来慢慢的淹没于题海文库之后，却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他爸的话就是，“只要分数高想干啥就干啥，想当啥就当啥，都能实现。”

真是这样吗？

颜伟的冲动让他更加迷茫，现在连他们男生喜欢的体育运动也不得不压缩的几近消失，全校开大会的时候都是打鸡血那样的口号都是“涨分数!涨分数！清华北大不是梦！”

这晚，脑子有些兴奋的远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感觉有点冷，阿公好像知道他没睡着，披着一件冬衣站在远航房门口问：

“娃，你冷不？睡不着就过来吧。”

远航起身抱着被子跟着阿公到他房间，很多的老人因为卫生条件差都有老人味，可是阿公的房子却干干净净的，连卧室都很整洁，屋子里除了有点潮湿混着淡淡的霉味就无其他。

阿公让远航睡床里面，阿公的床是老式的，还有踏板，两人躺下，远航忍不住问出了他心里的疑问：

“阿公，你眼睛是怎么近视的？”

“唉！”

阿公，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这个还不是因为当年读书啊！你是想听听我的故事哇？”

远航说“嗯！”

“那我就跟你聊聊，除了超娃，我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这个事儿了。”

阿公说，

“我读书的时候学校当时还没有电灯，光线比较暗，我人矮，老师就安排我坐第1排，家里也穷，点的煤油灯，学习成绩那时候也不上不下。后来有天我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突然发现看不见黑板上的字，被吓得不轻，我慢慢往前走，只有第1排才看得清黑板，后来到5、6年级眼睛就更严重了，家里周边人都说这娃读书把眼睛读瞎了，都说读书把我害了，小学读完家里需要人挣工分，而我又是儿子就回来挣工分了。”

阿公听远航没有回应，以为他睡着了就停了，没想远航说：

“阿公我听着呢，我最喜欢听这种故事。”

阿公接着说：

“12岁我就下地干活，眼睛不好，有点坑坑洼洼的还要摔倒，有次挑一挑小桶粪都倒在自己身上。当时村上有点文化的人建议我去配副眼镜，说有了眼镜就看得清了，家里也没钱，后来还是我的小学老师托人送了一幅别人戴过的旧眼镜给我，眼睛才看得清，但是农村戴眼镜的人很少，别人就跟我取了个外号“刘瞎子”。

阿公继续说：

“这个绰号害了我一辈子，后来到十七八岁讨媳妇的时候媒人介绍了好几个，上来一看是个戴眼镜的，周边一打听，都说刘瞎子农村人找他不行，干活走路都看不见，挑抬东西要摔跟头，以后看不见了还要你牵着走，就这样过了年龄就没人介绍了。”

阿公停了一下，说：

“后来自己去打点零工也存点钱，有个女的说要跟着我，结果就住了几个月，钱用完了人就不见了，后来我也就不找了，年纪大了也干不了什么活，想着饿不死自己就行，房子我自己是修不起的，当时就想着土房子过到老。没想国家最后还让我住上崭新的砖瓦房，我是真感谢现在的社会好啊，能有吃有穿有住的。”

远航津津有味的听着，陷入了沉思：

“阿公他们是过过几个社会的人，经历过新旧社会，以前挨饿挨冻过着落后的生活，即便是现在他与其他人比也是落后的，可是听得出来他心里满满的满足感，也许像阿公那样的生活也是很多人的一种选择。”

阿公接着有些叹息的说：

“就是社会不一样，思想不一样，当年知道自己是近视眼就应该跟着那些人出去打工闯一闯，说不定不一样，在外面近视眼戴眼镜被认为有文化，就不会说是残疾，瞎子了。”

黑夜里远航当然没看见阿公眼角静静滚落的泪珠。

阿公的一辈子更多是无奈和遗憾，可现在却又无能为力了，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他也认为自己早如西边渐沉的日落，没有多少时日了。

远航没有说话，阿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阿公的一辈子何尝不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写照，眼镜是文化人的标识，这是很多人的常识，但是在当年！在这里！却是瞎子，无能的代名词，阿公叹息的是曾经大家出去的打工潮自己也没跟上，一步步的落后越来越落后，最后就只能卷缩在这大山一隅终了，连去敬老院都被他拒绝了。

他想留给自己一点尊严，去了那里又会遇到同龄人，那些人会一次次的把“刘瞎子”的典故无数次的重复，把他的那道伤疤一次次的撕开，他不想面对那样的境遇，好在的是这里还有一个年轻后生超娃陪着他，他也不那么孤单了，现在还多了一个城里娃，他心里就更高兴了，想想生活如此，也不再苛求太多，知足。不过阿公心里其实一直担心超娃，担心自己就是超娃的未来，可是他确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