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您知道发生什么事？”

许君欢实在不忍叫他老苟或者苟老，只能叫老先生了。老头捻着胡须，眯着眼，待殡葬队过了，他扭过头：“你问啥？”

许君欢瞬间满头黑线。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老头一拍大腿：“我瞎说的。”

必须得承认，许君欢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动过杀心了。叹了口气，许君欢没有追问，只是将剩下的铜钱给了老板便离开了。大中午的太阳很晒，许君欢拿着拐杖小步慢走，苟日安并没有叫住他，而是笑眯眯守着他离开，直到拐角处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坐在了许君欢刚刚的位置上，伸出仅有的一只手，也不嫌手脏，直接抓着牛肉往嘴里塞。来者头顶长着不足一指长的短发，上面留着八个受戒，显然，这是一位佛门子弟，或者说，曾经是。老头敲了敲桌子：“嘿，无恨，你犯戒了哈！”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来人虽然只剩一只手，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一会盘子就光了。苟日安叹口气，将还没喝完的酒推过去，说道：“世人若学你，谁人敢称佛？”

见他不吱声，只蒙头喝酒，便继续道：“不去看看？”

“看到了。”

“说两句话也行，他都这么大了。”

“没必要。”

将空荡荡的酒盅放一旁，来人站起身，“妖族也关注到他了。”

“有你这个大杀神，谁敢近他的身？”

苟日安哈哈笑道。破戒的和尚摇摇头：“这样不好，他要成长，何况那些死秃驴要追上来了。”

该走的就不会留下，掌柜从厨房出来，发现只有老头一人用筷子夹着盘子的碎肉慢慢吃进嘴中。他也没有问，只是在柜台上弹着算盘。当许君欢回到都护府天机院分部时已经临近傍晚，一个下午，他走遍了全城，发现那厉鬼已经杀害了约莫五十人。五十人！这是什么概念？一人一户就相当于五十户人家失去了亲人！难怪会把都护府杀得人心惶惶，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三天，三天时间还不能将那死鬼给我从坟堆里揪出来，自己带着脑袋去姑雍领罪吧！”

还没进门，许君欢便听到里面的咆哮，刘弼和向袁正好在门口和一群还没怎么见过面的捉刀人站在一起。大殿紧闭着朱红色的大门，声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只能说，武者气血足，声音洪亮不管什么门都拦不住。这显然是捉刀人内部的事，那些杂役都不敢冒头，许君欢自然也躲到一边去。也不知道里面训斥了多久，听到大门“嘎吱”一声响，一群穿着红底白纹长衫的人离开了大殿，许君欢才走了出来。“刘哥，刚刚怎么回事？”

许君欢对正在过来的刘弼问道。刘弼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大门：“世子你不知道，那群家伙是枢密院督查司的，他们的职权是督责天机院十二堂认真完成事务，都护府出了这么大事，再不处理好，恐怕刘都头真得去关西领罪了。”

“西域的干嘛去关西领罪？”

“白虎堂总堂在关西姑雍城，都头当然得去那里领罪，都护府的都护可管不了咱。”

刘弼道。“好吧，我还以为是总堂的过来斥责刘都头呢！”

“哎，差不多了。”

向袁走过来道，“再查不出那女鬼在哪，都统以下，标统以上的官僚都得挨批，走了。”

院前的捉刀人很快便离开了，空荡荡的院子滴水能听。许君欢走进大殿，刘景田正站在一张大桌子前，桌面摆满了纸张。许君欢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这些都是捉刀人从各处搜集来的线索，还有证物，比如上次许君欢捡到的断指。不过现在那断指已经没有黑气散发了。刘景田没有理会进来的许君欢，也许是没有看到，索性许君欢便支起蒙眼麻布，在桌子上看起来。“嗯？”

突然，他留意一叠人名下面写着“二里坡”三个字。这个明显是地名的词语和那个老头说的一致，难道那个厉鬼就是来自二里坡？不对，也可能是凑巧，因为其他受害者也来自各地，甚至有胡商。“厉鬼杀人向来有迹可循，为何这女鬼如此漂浮不定！”

刘景田一拍桌子，气急败坏地骂起来，想必压力也大。“刘都头，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许君欢小心地说道，“看看能否参考一下？”

“嗯？”

看到许君欢，刘景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世子有话直说就是了。”

尽管这么讲，他却不认为许君欢能有什么高见。“我们都知道，这还是白衣到红衣阶段的厉鬼，他们要杀人说白了就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然而此次颇为蹊跷，仿佛没有目的一样。”

许君欢斟酌着用语，缓缓说道：“我在想，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这厉鬼是有人操纵的，甚至，她可能就是某个阴阳师在培养的厉鬼，支使她胡乱杀人，就是混淆我们的视线？”

这都是许君欢的猜测，他相信那个老头子不会无的放矢，二里坡是个关键词，如果假设那厉鬼不是都护府的，而是外面的，甚至有人控制的，那一切都说的通了。要不说旁观者清，一直陷入追查受害者共同点的刘景田瞬间醒悟过来。“世子殿下果然聪慧！”

刘景田也是个聪明人，马上理清思路。看着诸多的资料一扫而空，刘景田咬着牙说道：“直娘贼，若是让我找到那个养鬼的阴阳师，我非活劈了他！”

看到刘景田有了思路，许君欢趁热打铁，说道：“咱们可以就近搜查，这些死者来自四面八方，慢慢查可能费点时间。”

“小事，”刘景田摆摆手，“只要找到那厉鬼的确切的目标，下面的事就简单很多。”

能够帮到刘景田也不枉费自己死了这么多脑细胞，许君欢拱拱手便要离开大殿。才踏出大门，双眼仿佛触电般抽搐起来。“砰”许君欢撞在大门上，方才抬头，不远处一道黑气腾空而起。妈蛋，这厉鬼竟然杀到天机院大门！刘景田也感觉到了异常，直接跳了出来，没来得及扶许君欢，大门处一个捉刀人高喊着跑了进来。“都头，赵将军的尸体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