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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虹桥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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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我们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的土地。撤侨又进行了一周,当最后一架飞机裹挟着晚霞降落在首都机场时,忙碌的一切似乎安静了许多,我不清楚那恐怖的大洋彼岸究竟发生了什么,三周的飞行如同梦境般虚无缥缈,那些经历过的荒诞不经似乎又隐藏的无影无踪,王雨欣的归队令我感到一丝无言的失落,我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又未曾存在过。“启动后检查单。”

老吴转过头来。“防冰。”

“TCAS状态,”“方向配平。”

“方向舵配平。”

“启动后检查单完成。”

“这边国航1861,请求滑出。”

我说。“国航的1861跟引导到B13可以滑出。”

车顶写着followme的皮卡在前面徐徐前进,绕过错综复杂的引导滑行线,引导我们靠近跑道,目的地是江城,那里的虹桥是与北京享有同等地位的国际机场,结束撤侨,我们很快转入正常的航线运营,但病毒的扩散使全球民航业大受打击,行业大不如从前景气,与其同时降临的还有大量航线与航司停运,中断所有美洲航线,禁止一切人员以任何理由前往美洲所带来的影响日渐凸显。十五分钟后,伴着躁动的风声与剧烈的震动,沉重的747一跃而起,离开了繁忙而拥挤的机场,在一片呼啸中向江城飞驰而去,划过风挡的雨水刻出了诡异的造型,在傍晚的光泽中显得格格不入。“今天头等舱就一个人。”

后面的工程师忽然冒了一句。“一张头等舱一万五,我是不会花这个冤枉钱。”

“国航1861联系北京进近119.65,再见。”

“进近,11965再见。”

“进近你好,国航1861,36号起飞,一边通过六百米。”

我向地面汇报高度。“国航1861,北京进近雷达识别,上升到标准气压四两保持。”

斜阳西沉,留下空寂深沉的天空,窗外的最后一缕橘色被群青吞没,我的茶杯里摇曳的最后一丝金黄也消失了,整个仪表台发出蓝莹莹的光泽,黑暗瞬间包裹了大地,吞噬了一切跃动的活物,我们根本感受不到自己在运动。我们飞得很远很远,就好像在夜晚的海面上那样,远离了一切的航标。但是,明亮的驾驶舱充满了发动机的轰鸣,这声音改变了机舱的外貌,只是时间在流逝,在这些仪表里,在这些玻璃后的电子屏幕里,正进行着一套肉眼不得见的炼金术,时间一分一秒的前进,这些神秘莫测的变幻里,这些神秘的动作和机组人员低沉的话语中都在创造着奇迹。几小时后,黄金就在虚无中练成了。工程师的面孔在机场明亮的灯火中容光焕发。在虹桥遇到了流控,我们要停靠到上午十点才可以返程。凌晨一点到达虹桥时,空乘李梦雨要我陪她走一趟,说要去地下的轻轨站等人。虹桥机场分多层,地下是轨道交通和停车场,然后是地面交通,高铁站和高速公路入口,地上一层是磁悬浮线,轻轨,候机大厅,然后是行政办公区域。我们要到虹桥机场站,在地下一层。少有的行人都低着头,刷着微博或是新闻,四处一片萧索,充满失落,穿着迷彩服拿着防爆盾的治安民兵在大厅里巡逻,防刺服上的“虹桥治安”已经开始掉色了。不远处的岗亭里,握着步枪的武警站的笔直。李梦雨一路上不停的同我说话,但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机场大厅的空调嗡嗡作响,伴随着旅客的喧哗声,让人头痛欲裂。坐自动扶梯下一层,地铁站里的人不多,安全员在站台上来回晃荡着,自动扶梯有气无力的慢慢地攀爬着,灯箱散发着惨淡的光泽,配合着五彩斑斓的霓虹,让人眼晕。“我朋友就在下一班地铁上,还有两分钟。”

李梦雨放下手机,打了个哈切说道很快,地铁列车长啸着进站了,车内的人稀稀拉拉,从车门内走出一个穿着职业装,留着长发的青年女子,李梦雨一见就兴奋的迎过去同那个女人青年热烈的拥抱,但那个女青年似乎并不很兴奋,只是带着大城市工作者常有的疲惫,她不停的在咳嗽,眼圈红红的,病态的脸上写满了倦意,在她的脖颈上,几缕紫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加班加的命都不要了….”我在心中无力的想。她把一个纸盒递给了李梦雨,然后转身离开,随着她的身影,我的目光划过一个个乘客,突然我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她缩在座位上,头发散乱,一双眼睛又如厉鬼般犀利的向四周扫视,当她的视线与我交汇时,我看到了一双红色的,满是贪婪与狰狞的双眼,同那一身新潮的女装显得格格不入。她盯着我,眼睛狰狞的好似要滴出血来。我愣了一下神,顿时地铁列车一声长啸,从站台上快速掠去,两盏车尾的高压氙气大灯滑出两道笔直的红线,消失在屏蔽门后那漆黑的隧道里。“怎么所有人都跟死了一样?”

我在心里暗暗的想。“咱们走吧。”

李梦雨没看到那个古怪的女人,依然是满脸笑意的说我拉上她转身就走,前脚刚踏上自动扶梯,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声充满痛苦的惨叫,那满是绝望和恐惧的音调划过空气,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天哪,这是遭遇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不幸?回过头去,受限于视野,我什么也看不见,几个保安举着盾牌甩棍,发疯一样从上层冲了下来,几个民兵拿着防暴钢叉紧随其后,楼梯上脚步纷乱,人影混杂。“高哥,这…”李梦雨被吓到了,一边紧张的回头一边紧握着我的胳膊,姣好的面容已经花容失色。“不用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拉着她快步向上走去,我也铁了心不再回头。穿过一楼大厅这里的人们仍然在安静的活动,保洁人员还在一丝不苟的对付着大理石地板上顽固的污渍。几个武警战士从前面跑过来,对着那个地铁站入口而去,这些战士手里端着79式CFQ,军靴在地上哗哗作响,路过的旅客纷纷侧目,议论纷纷。上了二楼,很多登机口前排起了长队,人们有序的排队登机,密集的人流站满了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有不少坐在候机椅上的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的靠在椅背上,虽然一动不动,但还是然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人们捂着口鼻,不停的咳嗽着,那种病态的聚集让我感到不是在机场,而是一家传染病医院。电话响了,老吴焦急的声音传来”高立杰,你个龟儿子在哪?快给我滚回来!”

“咋了?”

“不知道,刚放行发来紧急指示让马上起飞!快点,让我们十五分钟之内升空!”

“你在哪?”

“我在飞机上,你那边怎么这么乱?谁在开枪?”

从我们的身后传来几声枪响,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呼喊,大厅广播突然响了,仍是那个甜美的女声,但此时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优雅“所有安全人员马上到一楼大厅集合!再说一遍,所有安全人员前往一楼大厅集合!封锁所有安全通道!这不是演习!再重复一遍!..”枪声又响了起来,持续而密集,人们开始惊慌失措,从一个安保人员腰上的对讲机中,在狂躁与慌乱的对话中我分辨出了一个清晰的单词“丧尸”我拉着李梦雨跑了起来,沿着员工通道下了停机坪,地勤车辆从身边略过,黄灯显得异常刺眼,炽热的白炽灯照亮着繁忙的停机坪,四面都是引擎的轰鸣,我们的飞机停在远机位,穿着皮鞋跑步显得异常辛苦,炎热的天气很快让我大汗淋漓。这时,在几十米开外的一辆摆渡车高速横穿过了停机坪,挂到了多个机场地勤,最后撞在了一辆行李车上,但这猛烈的撞击声也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了,我此时注意到,停机位上的飞机纷纷启动了发动机,撤下了地勤车辆,有的还关上了舱门,有人在上面大喊着“快启动”之类的话语。踏上登机车,我们的飞机外已经不见人影,稍远处的候机楼里闪出了密集的火光,大厅玻璃上倒映出的黑色人影越来越多,有些在急速奔跑,有些却在步履蹒跚,这和我在洛杉矶看到的丧尸动作如出一辙,看到那边,我顿感一阵窒息。到机舱门口,我听到从廊桥传来的密集的枪声与惊慌的呐喊,紧接着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旅客涌了过来,叫喊着冲上我们的飞机,此时我只能紧贴机舱壁,对冲进来的旅客喊着往里走,他们蜂拥进了机舱,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高喊“有丧尸”然后是“关舱门”“都往里走!别堵在门口,一会大家都走不了!”机上的空乘勉强维持着秩序,高喊着让人们不要惊慌。人群里有旅客,穿白衣服的安检员,穿制服的警察,机场上的服务人员,保安,歪戴着头盔的民兵…所有人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写满了不安与恐惧。我的视线越过密集的人群,看到在虹桥机场宽阔的大厅里,死亡与恐怖正在蔓延,四处都是摇晃的身影,它们把人们扑倒在地,贪婪的撕咬着鲜活的肉体,武警们不断的向着丧尸射击,试图用手里的枪威慑丧尸,子弹四下飞溅,打在灯箱,墙壁上,火花迸射,发出像麻雀一般的声响。枪声吸引着更多的行尸靠近,它们鬼魅一样翻越安检柜台,值机柜台,跨过正在撕扯人体的同类,迎着枪弹大步上前。乘客的人流忽的消失了,登机廊桥一下变得空旷,不远处,一只四人的武警小队被二十多只行尸包围了,那几个战士不停的射击着那些摇晃的身影,他们一直射击着丧尸的肚子和胸口,打的那些丧尸开膛破肚,人体器官顺着划开的肚皮滚到地上,但即便这样也阻止不了丧尸前进的脚步。“打头!打头!”

我对着他们大喊,“打它们的头!”

武警愣了一下,随即转变了射击目标,在四把枪的火力下,丧尸纷纷倒地,突出重围的战士跑进了登机廊桥,已经没人再往这边跑了,登机廊桥一下变得空空荡荡,四周的惨叫与哀嚎声渐渐的被丧尸那喑哑的咆哮所代替,我清楚地看到在十五米开外,一个丑陋的丧尸正在挖开一个孕妇的大肚子,把里面那一团已经成型的血肉贪婪的塞进嘴里,随即扬起谢顶的头颅,发出一声尖锐而兴奋的咆哮。我旁边的战士当即击毙了这只行尸,随即开始后退,大厅里突然安静了,我能听到人细微的抽泣,鞋子划过大理石地板的刮擦声,夜空里飞机起降的轰鸣,还有空调机的风声,持久的枪声瞬间安静下来,好似所有的生物都在一瞬间听到了指令原地待命似的,先是一阵可怕的沉寂,然后又是一阵更加狂躁的啸叫。我们退回飞机舱门口,正在关门之际从登机廊桥的入口又奔来一人,那人扬起手肘打倒了两个靠近她的行尸,然后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了正在关闭的防火屏蔽门向我们奔来,后面的丧尸也越逼越近,对这个赤手可得的猎物紧追不舍,那人突然被倒在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后面的丧尸紧追不舍。“快关门!”

机舱里的乘客向我们大喊“快他妈关门!丧尸进来了!”

“怎么办?”

一旁的陈小雅抓着舱门把手问我道“别慌,等!”

我向她打手势“等这个人上来!”

。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启动滑行,老吴已不顾安全规范,突然一个急转,咔嚓的扯开登机廊桥左转滑出了机位,那人跑到廊桥跟前,一个飞跃把住了我脚下的机舱地板,飞机此时也滑出了机位,起落架挂到了行李传送车,拉倒了餐食车,巨大的机翼把登机廊桥撞在一旁,发出尖锐的刮擦声。我向挂在舱外的那人伸出了手,把那人费力的拉了进来,随即陈小雅关上了沉重的恒压舱门,那个被拉进来的人伏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随即一下坐在了机舱地板上。“谢谢,飞行员同志…”那人抬起头望向我道,当看到我时随即愣住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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