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上个月也刚生了孩子，应该是有奶水的。新鲜的鱼肉露出来，顿时吸引了林婶的注意力。她双眼放光，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呀！两个大侄子，跟婶说什么换不换的啊？”

下一秒，毫不客气的伸手入篮筐，直接抱起鱼肉，开心坏了：“我跟你们娘可是姐妹，一点奶水算什么？”

“等着，我和你们叔现在就挤去。”

紧接着直接把俩人晾在门口，扯着自家男人进屋。合上门，林叔秒变脸，毫不留情的甩开她，“你是不是有病？”

“就要点奶水，你拿人家一块鱼肉。成家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几个月才得到那么点食物，都快饿死了，你好意思吗？”

他虽然也不爱跟成家的人来往，但也没想占他们便宜。奶水这东西，不给也是浪费。他们家有田，农作物收成也不错，犯不上要人家难得的一点肉。林婶半眯着眼，直接把鱼肉护在怀里，张嘴“呸”了一声，“她柳青青自己找死，生个不停怪谁？”

“这年头谁好过了？我凭什么白给她奶水？要生又养不了怪谁？再说了，咱家有肉吗？就那点素菜，都没点解馋的肉，你是要饿死你儿子吗？”

“你这臭婆娘！”

林叔也跟着唾口水，嫌恶的看着她：“那柳青青生多少个关你毛事？她是求过你什么吗？”

“倒是咱家，你忘记上个月你生娃，人家穷得揭不开锅还硬是给你送了点肉水进补吗？你再看看你，帮过她什么？”

“昨夜听到她小产，高兴得一整晚睡不着，你不缺德吗你？”

他实在受不了这缺德婆娘，咒骂一顿后转身离开。再说下去，林婶又得指着他鼻子骂，说他心疼别人家的婆娘。林婶气得脸红脖子粗，粗鲁的挤了一丁点奶水，接着加了半勺的冰水，混成一大碗。出门直接塞在成四牛怀里，没好气的赶人：“走走走！别搁我家晦气。”

抢鱼肉时有多殷勤，得手后就有多敷衍。“他娘的！”

成二锅撸起袖子就要干架，被成四牛拦了下来，幽幽叹气，“二哥算了。”

“娘刚生了妹妹，身体虚弱得很。爹也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能忍就忍吧！”

“忍？”

成二锅捂着乘奶的破碗，火冒三丈：“你就这窝囊脾气，他们才会使劲往你身上泼脏水！什么东西丢了都赖你身上！真是笨死了！”

“还鱼肉，拿去喂大黑狗都比给这黑心肥婆好！”

林家村里的粗粮倒是勉强够，可肉类这种东西，他们一年到头都是见不到一点影的。林婶就爱占小便宜。他们娘好心，每次抓到兔子，她就“闻”着味上门，硬是不要脸的蹭了口肉汤。他们家那么多粗粮，也不见她送点过来。知道柳青青家里的地窖储不了粮食，她还高兴的连续来阴阳怪气了好几天。成二锅看她不顺眼很久了，要不是得给妹妹要奶水，他才不受这烂气。“回家了！”

他暴躁的吼了一声，也不舍得再说自家弟弟，扯着他胳膊回家交差。“爹，娘，换到奶水了！”

成四牛笑得憨态可掬，进门前就把所有闹心的事都撇干净了。此刻屋内不止有成河旺夫妇还有成五羊和床上的女娃娃。成二锅本来黑着脸，看见床上那包裹严实的小小一团，来了兴趣，觍着脸凑上去。“爹，娘，俺还没看过胖妹妹呢！给我看看呗？”

他话音一落，女娃的小拳头就扬了一下，轻轻挥过。“去去去！”

成河旺不同意，一把将其推开，“走远点，满身寒气，别冻着你娘和妹妹。”

成二锅不乐意却不敢反抗，乖乖蹲角落里看着胖妹妹。柳青青也笑了笑，眼神一瞟，漫不经心问道：“什么奶水啊？”

成河旺正在热那碗奶水，轻声道：“你身体虚，哪来的奶水喂女娃，我就让四牛去找林大嫂换。”

柳青青闻言，挑了挑眉：“换？”

“可不是嘛！”

成二锅怨怼似的瞪了成四牛一眼，“没了一块新鲜的鱼肉，心疼死俺了。”

柳青青抱着女娃的手顿时一僵，嘴角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不过也没说什么。“娘，你是不知道，那老肥婆的话有多难听，好像巴不得你没了妹妹似的！”

“二锅！”

成河旺突然一呵，眼神狠狠的瞪着他，“你娘还在月子里，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他自己哪能不知道那林大嫂的秉性？只是这成家村没多少待见他家的人，奶水这种东西，安全起见，找个熟人也比找自己村里人好。那林大嫂再缺德，好歹也是从小的姐妹，给足好处，再换点奶水，也没什么差错。至少成河旺是这么想的。他在训斥成二锅时没注意到六岁的成五羊已经钻到了他身旁，伸出手指，捞了口奶水，舔了舔。下一秒，眉头皱起，嘴唇微撇，又捞了一口。“咦~真难喝。”

他的嘴里猛然间蹦出这么一句奶声奶气的话，震得屋内的人都愣住了。成五羊从小就遭罪，又吃不饱，营养不良，皮肤黝黑，个子也比同龄的小孩矮小些。六岁的年纪，却还是那么小一团。他仰起头，看着成河旺，眨了下无辜的眼睛，语气低落：“爹，这奶水真难喝，还是咱娘的好喝。”

“二哥四哥真笨，拿肉肉换了碗臭水沟。”

“亏死啦！”

这话成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每个人脸上惊悚的表情也渐渐褪去。成二锅甚至好奇的推开所有人，“真的？我尝尝那死肥婆是不是骗我。”

话落，一口闷。下一秒，“阿呸！”

尽数吐出。“死肥婆给俺家胖妹妹喝这破玩意，隔夜雪水，难喝死了！”

是的，她拿一点奶水掺和大碗雪水，忽悠到手了成家的一大块鱼肉。成四牛也是瞪大眼，似乎大受打击。“不不会不.能吧？”

就一碗对他们家现在没啥用的奶水，都不愿意换给俺家？成河旺脸色也不好看。“等等！”

此时，柳青青却突然发出略微颤抖的声音，眼眶也渐渐湿润。她朝成五羊伸出手，“小小五你会说话了？”

这才是刚刚大家露出惊悚表情的原因。成河旺也猛地回神，抱着成五羊，激动询问：“小五，你好了？”

“你快.快.叫爹听听！”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那小黑团子歪头一笑，奶声奶气：“爹~娘~二哥~四哥~”逐个叫了个遍。“妈呀！”

成二锅捧着自己的脑袋，鬼哭狼嚎：“小五不是小哑巴了？”

一群人朝成五羊奔涌而来，嗓门极大。“小五，你可吓死娘了！”

“小五，叫声四哥听听！”

“小五，当哑巴的感觉怎么样？”

“.”成河旺搀扶着柳青青，看着眼前这一幕，感概万千：“他娘，我就说咱的日子不会一直苦吧！”

“连小五都能重新说话了，上天还是待我们不薄的！”

成河旺是家里的顶梁柱，家里人吃不饱，穿不暖，他心中已是愧疚不已。没银子及时救治小儿子，也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只是.唉.也不知道三金的腿怎么样了。”

柳青青本来挺开心的，听到他这话，难免哀伤。“郑屠户帮我们照看了这么久的儿子，还没得到半分的报酬不然卖掉些鱼，还给人家点银子吧！”

柳青青眉宇间流露出无奈，语气更是低落，“年也快到了，咱家也不能这么做人。”

“至于奶水，你真不用管那么多，我有的是，饿着谁我也不会饿着闺女。”

成河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如，先把成婶给的银子”“不行！”

柳青青拒绝得十分干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歉意，“成婶已经帮我们够多了，这孩子就算不是成婶带过来的，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

“若当真用了成婶那一两银子，我们成什么了？”

成河旺怏怏的低下头：“是我糊涂了”床上的女娃听了许久，困乏极了。眨巴了下眼睫毛，两只小拳头往自己耳朵边凑。真是吵死了！竟然还有人问“当哑巴怎么样”这种蠢问题这家人虽是贫困户，但品性倒是还不错，还乐意费尽心思给自己弄吃的，她这次总能活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