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暄睡得昏昏沉沉，但是耳畔还是偶尔能听到那些乱糟糟的声音，比如说李海的呼喊声，又比如说底下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可惜，都不是他想听到的声音。阿瑾？阿瑾……他想着她一个人留在皇宫里，留在夏侯轩的身边，也不知道会是如何结果？能否还可支撑？他的阿瑾就这么孤零零的被留在了皇宫里，让人心疼。他的心心念念，何尝不是她的牵肠挂肚？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高烧不退，仿佛真的是同病相怜，又或者是两个人一条命，以某种最不可能的方式，牵扯在一起。天空，又下起了雪。很巧，这边下了，都城也下了。两处雪，共白头。且看谁人雪中立，未见身侧白头人。夜色迷茫。越是夜里，雪色越是亮眼。青贵人进来的时候，夏侯轩还在寝殿内候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守在陆瑾的床边。“皇上？”

青贵人低低的开口。夏侯轩眼下发黑，整个人有点恍惚，“你来了？”

“让妾身来伺候姐姐吧？”

青贵人去倒了杯水。夏侯轩着实也是累了，照顾人和风花雪月是不一样的，照顾人是费心费神费力，而风花雪月则是潇洒恣意，怎么都不会累的。“皇上去沐浴一番，好好睡个觉，有妾身在这里，您只管放心。”

青贵人一番话，夏侯轩心头松了大半，这才起身。夏侯轩站在那里，瞧着床榻上双眸紧闭的人，幽幽的叹口气。“你好好照顾她，朕去去就回。”

夏侯轩转身离开。青贵人行礼，“恭送皇上。”

夏侯轩大步流星的离开，寝殿内，只剩下宫女与青贵人面面相觑。“下去吧！”

青贵人开口。宫女哪儿敢走，谁不知道青贵人与他们家夫人，那是针尖对麦芒，是争宠的双方，这要是动点什么手脚，死的只会是承欢宫的所有人。大家的命都在瑾夫人身上拴着，谁敢轻易离开？把鱼交给猫，这不是笑话吗？“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青贵人目光森冷，“还不赶紧滚出去？”

宫女扑通跪地，“请贵人恕罪，夫人还在昏迷之中，奴婢不敢离开。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奴婢等人都会死，请贵人恕罪。”

呵呵？青贵人勾了勾唇角，“倒是真没想到，这承欢宫的奴才，竟是这般的忠诚？”

“贵人何必为难一帮奴才？”

虞美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青贵人偏头看她，“哟，虞美人也来了？”

“没办法，夫人对妾身有知遇之恩，妾身铭记在心，现如今夫人高热不退，皇上出去了……自然是要妾身来伺候。”

虞美人瞧了一眼进来送药的奴才，“把药给我吧！”

青贵人不吭声，底下奴才也不敢多说什么，毕恭毕敬的就将汤药递上去。“我做惯了伺候人的事儿，青贵人还是别抢了。”

虞美人仔细的为陆瑾喂药。烛光葳蕤，一室安静。青贵人坐在边上，冷眼睨着忙忙碌碌的虞美人，瞧着好像是真的在伺候一般，极尽用心。“好像热度有些退了？”

虞美人试探着陆瑾的额头。还真别说，的确是热度退了，这会就没那么烫了。青贵人瞧了虞美人一眼，“你倒是有点本事。”

“伺候人，就得尽心尽力。”

虞美人捻着帕子，轻轻擦拭着陆瑾额头上的薄汗，“出汗了，估计很快就能退烧。”

诚然，陆瑾的脸色都好了很多，不似之前苍白失色。青贵人伸手，摸了摸陆瑾的掌心，汗涔涔的。“应该很快就能好起来。”

虞美人低声说。青贵人偏头看她，“我原以为，你也会把她当成争宠的对手，没成想竟是我猜错了？”

“你看她这样，像是要争宠的吗？”

虞美人一句话，几乎是一针见血。见着青贵人不说话，虞美人又道，“别说是争宠，她连皇上都不想要，哪儿会碍着咱什么事？后宫的女子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也是出不了宫的可怜人。”

可怜人？青贵人可不这么认为。“出不了宫的，只是你我罢了，她嘛……”青贵人笑盈盈的摇头，“只是暂时出不了，你看她这般模样，也不似能在宫里久留之人。”

闻言，虞美人愣了愣，其后笑着点头，“这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她是翱翔在天空的鹰隼，理该飞出这笼子，在天空里找到属于她的世界，而不是与她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困锁在后宫，为了一个男人而汲汲营营。“你似乎很了解她？”

虞美人忽然警惕起来。青贵人瞥她一眼，“没读过书的人，果然是没脑子，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听过吗？”

虞美人：“……”欺人太甚。这话就有些伤自尊了！“我是靠着这张脸进来的，那就得知晓，这张脸的主人都做过些什么，若是这不知那不知的，到了皇上跟前……可就是笨蛋美人了！”

青贵人轻笑两声。虞美人笑不出来，因为她也是因为这张脸才进的宫，这要是真的算起来，还不如青贵人成功。至少，青贵人实在是太像了，除了一个英气逼人，一个天生媚骨，不言不语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相似……“都好好的吧！”

青贵人淡然自若的笑着，“不管是谁出事，皇帝都只是难过一阵子，等过了这一阵子，新人进宫，便又是风花雪月不停歇。”

死个女人而已，皇帝那么多女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伤心难过呢？所以，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紧的。“你想得可真是通透。”

虞美人说。青贵人瞧着床榻上的陆瑾，“若不然，死得更快。”

虞美人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好照顾她，她活着……我们才有价值。”

青贵人继续说，“咱都是皇上拿来气她的棋子，得好好的尽到保护原主的本分。”

恍惚间，虞美人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什么漩涡一般？保护原主？保护瑾夫人……脑子里隐隐刻下了这些字。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承欢宫的事情，被云边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了拓跋远。对拓跋远来说，陆瑾的死……兴许是对陆世偃最好的打击报复，若是陆世偃知道唯一的女儿命丧皇宫，也不知道会不会当场气绝？又或者，谋逆！呵，那可就是他拓跋家“清君侧”的出师之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