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利霄城的众人还在沉睡之中，明泽山天气突变，一抹乌云笼罩在帝都上空，闪电穿梭期间，隐见龙之怒气。

紫安宫，皇帝寝宫泰安殿内，一身夜行衣的扶海情报所所长张海单膝跪在明德皇帝龙塌之下，紧低着头，不敢抬起半分。

明德皇帝身着丝绸睡衣，坐在床榻之上，右手捏着一张变形的情报，左手撑着床沿，胸口起伏不定，脸色难看至极。

“张海，你知道你现在就给朕看这个，意味着什么吗！”

明德皇帝单手将本已变形的情报纸揉成一团，暴力砸在了张海头上。

张海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只是如实回禀：“微臣知晓，若不是有百分把握，定然不敢此时打扰到陛下。只是此次事件过于严重，微臣掌握证据后便半分不敢拖延。还请陛下恕罪！”

明德皇帝可见地气得不轻，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大概一刻之后，才稍微控制了些情绪，目光落回张海身上：“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扶衫正在回宫的路上，等他回来后再说。”

末了，又想起一件事：“席连山的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回陛下，微臣派去的人已经到达席连山毒雾弥漫处。根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那种紫色的毒雾并非席连山天然形成，只是还没找到人为的证据，暂时查不出凶手。请陛下再给微臣一点时间，微臣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查出毒雾因果。”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扶衫平安回宫。”

明德皇帝道，“如果毒雾真的是人为，目的是刺杀扶衫的话，恐怕扶衫回宫的路也不会太平。你去找军器监常为，让他务必做好武器管理，要是有任何纰漏，为他是问。”

“是！”

张海应道。

“另外，让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以及左右千牛卫中郎将严格把控紫安宫，出入各宫殿者无需阻拦，但是必须进行记录；让折冲都尉肖马先率府兵五十人去接扶衫回宫；通知镇军大将军姬雄秘密做好军事部署，若有人敢起乱子，允他率军带刀进宫。“

“是！”

“你情报所，也给朕打起精神来，席连山毒杀你们都没任何消息，平时都是吃干饭去了吗？！”

明德皇帝目光如炬，声音充满威严，吓得张海一动也不敢动。

“下去！给朕严密监视静安宫、珠秀殿和尚书令府！”

“微臣遵旨！”

说罢，张海起身后退几步后，将自身隐进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泰安殿。

待张海彻底离开，明德皇帝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狠狠咳嗽了几声。完毕摊开手，才看到一滩血渍流淌在手心之间。

但他没有理会，眼睛望向静安宫方向，渐渐无神。

“怎么会……怎会如此啊……”

与此同时，含星楼后门，两个戴着斗篷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两辆马车各自停在左右两侧，马夫紧紧拉着缰绳，不让马儿乱窜，静静等着自己的主人。

“含星楼表演确实不错，和你聊天也甚是愉快。”

深红色斗篷下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赫然是芙珅公主，其对面，正是大行台尚书令行且行大人。

“公主肯赏脸应邀，是下官荣兴，自然要陪公主尽兴。”

行且微微躬身，一副谦恭姿态。

阶级身份压制下，谦恭是必要的。

“本宫不知道你到底什么目的。但是，本宫也管不了了。驸马早逝，本宫就小小一个孩子。如今小小也去了，本宫独留于世已别无所求。本宫会按照你的提议去做，但是，你也要做好你的保证。本宫不希望还能在紫安宫看见陈起。”

“请公主放心。”

行且回道，“在紫安宫，您只会看到陈起的……尸体。”

“哼。”

芙珅公主甩袖转身，在马夫的扶持下钻进了马车，随后驾车而去。

见公主离去，行且直起身来，露出一丝笑容。

“昇儿，只要陈起死了，你就是唯一皇子。扶海国皇帝的位置，一定会是你的。”

……

天色渐明，利霄城街道上逐渐传来吆喝声音，大街小巷的流动摊贩纷纷出摊，只为及时将自己的商品提供给需要的人，换取自己需要的银钱。

姬沉彦第一个起床，敲了敲隔壁陈起的房门，得到允许后进门用灵力探查了下陈起情况，感觉没什么问题，收回灵力道：“殿下，你虽然修炼天赋一塌糊涂，你这体质却是好得很。这还没回帝都呢，你的外伤基本都痊愈了，只剩骨头还没长好了。不愧是吃皇家粮长大的，我自愧不如啊。”

陈起早习惯了姬沉彦的调侃，接过他的话道：“那是，可不是人人都能跟本殿下一样。也就我大皇兄能比我更好，你们？别想了！”

“是是是，大皇子殿下才是最厉害的。”

“那是！”

姬沉彦忍不住翻白眼。

如果问陈起最崇拜谁，毫无疑问是他的皇兄陈昇。

陈昇并非是陈起的同胞哥哥，而是同父异母。陈昇是明德皇帝宠妃玉贵妃的儿子，而陈起，却是嫡子，皇后的儿子。不过，扶海国并没有嫡子继承大统的传统，而是一向倾向于有能者居之，故而所有皇子都一样的权利，没有区别。

按理说皇子与皇子之间为了皇位应该竞争激烈才对，然而扶海这对兄弟却相反，感情颇深。其中以弟弟陈起为最，对哥哥陈昇是十分尊敬爱护，从来都是主动让步，很少发生冲突。

后来陈起大了，大家才大概明白，大抵是陈起生性-爱玩，不喜拘束，所以从未想过继承大统，一心想让哥哥接父皇的担子，加上哥哥确实品德兼优，对弟弟也向来呵护，所以是能让则让，极为尊崇。

朝中百官看在眼里，都默认了未来皇位的归属毫无悬念这个事实；连皇后娘家一派都对陈起不抱希望，故而扶海国难得的没有党派之争，大家都尽力辅佐着当朝皇帝，同时用心指导着下一任皇帝。

大家都以为明德皇帝百年后大皇子登基继承大统一定会无比顺利，只是总有一些意外随时打破现有的宁静。

比如此时，龚林揉着眼睛出门，准备下楼叫店家准备些早点送上来，才刚走到楼梯转弯处，一个中年男子擦着他的身体被扔到了他后面的楼梯上，随即传来一身肉体砸在木板上的闷响以及中年男子的呻.吟。

一位身着鲜红色衣裳的女子走进店来，她扎着一个高高的发辫，发辫里混着鲜红色的丝带，手中挽着一条红银相间的蟒鞭，鞭子颇粗，与她娇小的身材格格不入，但是气势却十分凌人，一看就属于来者不善的类型。

女子瞪了一眼龚林示意他让开。龚林会意，朝旁边挪了挪身体，完整露出了身后的男子。随即蟒鞭带着灵力从女子手中甩出，一把缠在男子脚踝上，硬生生将他从楼梯上拉了下去。男子身体擦着楼梯下滑，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女侠，饶命啊……”男子似乎被女子打怕了，强撑起身子向女子讨饶。

姬沉彦听到楼下动静，从房间钻出来，倚靠在栏杆上做起了看客；旁边房门也“吱呀”一响，竹狐小柟打了个呵欠也走了出来。

一路以来，因小柟美若天仙的容貌，总引来无数路人回眸，或许是有些烦了，小柟今日戴了一面纱巾，只留了那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出来。

姬沉彦本想跟小柟打个招呼，但看到小柟余光都没瞥一下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多一会儿，客栈里的人都凑了出来，围在了女子四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饶命？我说了带我去你们那什么孤独门，本姑娘倒是要去看看，什么样的门派那么有派头，随随便便说给人退婚就退婚，丝毫不管人家女方的颜面！”

女子看起来年龄不大，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明显灵力不低，能将一个修炼者打在地上爬不起来，至少也是入潭境往上；而且叫嚣着敢去找一个门派的麻烦，说不定是合渊境。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就是个传话的，上面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非要我带你去孤镇门，这不是让门派的人以为我出卖门派吗？我还怎么在门派待下去啊。”

男子苦兮兮地回道。

“本姑娘强迫你的，跟你什么关系？你们门派都这么蛮不讲理的吗？！”

“……”中年男子不敢回话，似乎默认了这个事实。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派，名头没有，霸道还不少！今天不找孤镇门讨个说法，我就不叫玖重瑶！你给我起来！”

女子说道，又是一鞭子缠在男子手腕上，就要将他提起来。

不料这次鞭子如同缠住了千斤巨物，这个名叫玖重瑶的女子硬是使出了全力也没将男子拉起来。

“好大的口气！”

客栈门外传来喝声，声音带着灵力，如暴风一般蹿进客栈，顿时掀翻了客栈靠近门口的几张桌椅。

玖重瑶也被这喝声震撼，身形不稳，挪了半步才稳了下来。

客栈内，众人随着声音，将目光移向门口，只见一四十多岁的魁梧汉子，带着三个穿着和地上男子一样衣服的弟子走了进来。

汉子的衣服上嵌着银线，材质明显比几个弟子的好多了，可以看出来是一个有一定地位的人。

“你是谁？”

玖重瑶看着来人问道，气势略有降低。

“你不是要找孤镇门吗？我就是孤镇门大长老，何峰！”

听到对方自报家门，正是自己要找的对象，玖重瑶怒上心头，猛地一扯蟒鞭，竟然收回了被压制的鞭子，然后举着鞭子指着何峰，质问道：

“田家姑娘的婚约就是你退的？！”

“没错，是我，你能如何？！”

何峰回道。对玖重瑶这样一个小女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