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我下午去您那，和您一起过年。”

电话那边的李显没了动静，片刻，“好好好，姥爷等你。”

声音很激动，还有些微微颤抖。

顾思远挂了电话，回想着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小时候一放假就去姥姥家，这个也是顾青石答应李靖文的。

直到姥姥离世……他就没在去过。

寒冷的冬日把大地挂上层层银色偏闪的冰晶，阳光洒落，明散攒烁，屋内姜糖糖心情大好，边刷题边哼着歌。

陈晓怡给她发来视频。

“喂，晓晓。”

“说吧！你是不是该和我交代些什么？”

姜糖糖这才从题海里出来，抬头看到了陈晓怡气鼓鼓的脸，“你知道了？”

见对面依然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可爱的很。

“好——我说，顾思远前两天来找我，要和我在一起，我没答应，老师和他都说过不能早恋。”

“就没啦？”

姜糖糖点头。

“嗷，还有他说和我一起过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面像绷不住了，“耶斯！糖糖！我就说他喜欢你吧，我今天和苏鉴他们出去玩，他们说顾思远去了沁安，那不就是你家那嘛，我一猜就去找你啦，我果然是聪明，哈哈哈！”

“说说你们发展到哪步啦～”

“……”

“还没在一起呢。”

陈晓怡看着她那不自信的表情，“抓紧机会呀糖糖，但也不能答应太快，显得你很好追一样，你那么好看，必须让他吃些苦头才行。”

“我……我没想到他喜欢我，我……”姜糖糖微紧起眉头，可她一点也不好，天知道她多想答应，她多想抓住他那束光，可她不能。

“糖糖？你怎么了？”

姜糖糖回神，嘴角勾起，不自然的笑了笑，“没事。”

“先不说了，苏鉴他们回来啦，我去玩了。”

互道了再见，姜糖糖没心情做题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得告诉他，她不想对他隐瞒。

起身跑到张岚那屋，“奶奶，爷爷。”

两人还晒着太阳说话呢，不等两人转头，姜糖糖就扑到了张岚怀里，她半跪着抱着张岚。

张岚摸着她头，笑呵呵的，“多大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就爱撒娇。”

姜糖糖蹭着，“奶奶。”

姜国强笑着看她大外孙，怎么看怎么稀罕。

“糖豆，想好吃什么馅饺子了吗？让你奶给你包。”

“纯肉的。”

张岚捏捏她小脸，“就知道，小馋猫。”

正好看到她这个好外孙又没穿鞋，佯装生气，“啧，怎么又不穿鞋就过来了，这地多冰，到时候又该肚子疼了，女孩子家，你这得注意，听到了吗？”

“好的，奶奶。”

姜糖糖嬉皮笑脸的答应着。

“让你爷给你背回去。”

姜国强听到就立马蹲到了地上，“糖豆，上来看爷爷还能背动你不？”

姜糖糖嘿嘿一笑，就爬了上去，还是熟悉的后背。

小时候姜国强就爱背着她各处走各处玩，小时候的她腿没什么劲儿，手劲儿可不小，生起气就拍打姜国强的背，姜国强也不恼，还说他们糖豆没准以后能成拳击手呢。

回想一下确实没见到爷爷对她发过火，要说有也是那一次，但也不算。

记得是她二年级的时候，夏天天还很亮，她和爷爷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了，爷爷和张爷爷在楼下PK棋艺，她就从旁边徒手抓蝴蝶，跟着蝴蝶就跑到其他别墅区了，等她没抓住蝴蝶懊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天色渐黑，她也没怕，爷爷找到她的时候，她没心没肺的抱了过去。

“糖豆！你去哪了！”

她只记得爷爷声音很大，那是她第一次见爷爷落泪，回到家，张岚又把爷爷教训了一通，她也没逃过。

晚上她在床上躺着，听到门外轻声扣门，“糖豆，睡了吗？”

她光脚跑过去，“爷爷，是奶奶又说你了吗？”

“没有。”

蹲下把姜糖糖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坐到床边上，“糖豆，今天吓坏了吧，是爷爷不好，爷爷不该吼你。”

姜糖糖摇摇头，“下次爷爷不会了，好不好？”

“好。”

姜糖糖睡着了，姜国强才关门出去。

当时她不懂，现在想起来她才明白，爷爷奶奶有多疼她，看着眼前的背，眼眶干涩，鼻尖发酸。

直到姜国强把她放到床上，“你得听你奶奶的话，不能总不穿拖鞋。”

说着把拖鞋找出来，放她脚下了。

姜糖糖点头，听话的把拖鞋穿上。

除夕夜很热闹，七点多郑烟然就打视频过来，给张岚他们拜完年，手机落到姜糖糖手里，看着镜头前的郑烟然，她瘦了，背景那白色的幕布明显是又在公司。

“妈妈，新年快乐。”

那边像有延迟一样，很久她听到“新年快乐，糖糖。”

她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郑烟然了，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真的见到了，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她妈妈很恨她。

“妈，你吃过饭了吗？”

很多话聚在心口，说出来却是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还没，公司一会儿安排年会，一起包饺子。”

“你听你奶奶话，等开学我去接你。”

姜糖糖点头，就听那边“郑总，开始了，您得过去了。”

“糖糖，我这有事，你也去玩吧。”

“妈妈再见。”

嗡~微信来了——

顾思远：【什么时候出来？】

糖豆：【等吃过饭。】

顾思远：【好。】

爷爷和姜糖糖三人坐沙发上看着晚会，笑声不断，姜糖糖倚在张岚身上，笑的咯咯的。

顾思远暗灭手机，下楼正好看到了姥爷李显，头鬓白发，扶着楼梯蹒跚下楼。

他上前搀扶着，问到：“怎么上来了？”

李显侧头，有被他的出现吓到，“我经常上来看看原来那屋。”

他知道是姥姥没去世前两人住的屋子，轻叹口气。

把李显扶到座位上，他打开了电视，坐到李显旁边。

王婶已经把食材准备齐全，“李哥，菜备全了，现在开始做着吗？”

李显看着有点疲惫，“嗯，去吧。”

顾思远听李靖文说过姥爷身体近来不是很好，今天看到了觉得比原来确实差了很多。

“姥爷？你的药有按时吃吗？”

李显听到他问的有些惊讶，随后点头，“药你王婶每天都提醒我吃，就是这记忆不行了，想的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电视里晚会迎新年的音乐此起彼伏，欢腾热闹。

李显见到他没说话，又说着，“你还在怪我吧。”

顾思远摇摇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小时候怪您，现在长大了，反倒能明白你的心情了，姥姥那会做手术确实还能有希望，哪怕希望渺茫，您也是不想让她继续受罪，那样活着不如拼一下手术能成功。”

顾思远轻笑了一下，“而我那时小，只认为姥姥年龄大了不该手术，只要不手术姥姥就能一直这样活下去，手术的不成功，我把所有的恨都加之到您身上，一直错的都是我，不是您。”

李显眼眶湿润，苦笑着，“我又何尝不是呢？你姥姥走后，我每晚都睡不好，每天都问自己如果那天不选择手术，我是不是还能在她身侧陪着她，可这世上没有重来的机会，我后悔了，我宁愿她受苦也不愿她离开我。”

顾思远身体一僵，脑袋愈发沉痛，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姥爷的想法，眼泪溢出眼眶，划过他清冷的脸颊，留下了冰凉的轨迹。

“姥爷，我错了。”

李显看着他，“小顾，你没有错，错在姥爷当时应该听你的，那样你姥姥还能在。”

“不是的，你和我都知道就算姥姥不手术，也活不过一年了，每一天还要经历病痛折磨，对谁来说都是煎熬的。”

他坚定的看向李显，“姥爷，我们忘掉过去吧，我只知道姥姥爱您，她希望你每天都幸福快乐。”

李显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精准的低落在他手背上，集聚融合滑落到地面。

顾思远抱住李显，“我们忘了过去，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好吗？”

李显哭的声音颤动，像个孩子，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