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顾青岚派人将那花种捎与齐穆舒已是有些时日了，想来此事若是有些进展，应该会同她说了才是，可这么久都没个消息，顾青岚心里有些没底了，莫不是这齐穆舒终究只当她帮这忙是仅一次来的？之后便都与她无关了？她越是想越是觉着不放心，正打算做些什么，却又听到脑袋里星辰大呼小叫的声音。“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樊仙楼！”

“我的脆皮烤鸭呢？”

“堂堂是相府的大小姐竟然说话不算数。”

顾青岚实在忍无可忍，脱口道：“别吵了！”

她这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忘了如今她正在与家中用饭，父亲难得是忙碌着忙碌着，有功夫在家中一家人齐聚一块儿。只见顾沈言看了眼顾青岚的模样，而后有些愧意道：“好了好了，岚儿，都是爹的不是，难得回来，不该同你娘争。”

顾青岚刚才的脑袋里全是星辰的声音，只知父与母皆是在你一言我一句的交谈些什么，倒是未有细听，如今她只看了眼母亲那边，王静臻只是持着筷子，缓缓将米粒往嘴里送，一言不发，好像是在赌气的模样。“你们是怎么了？”

顾青岚直接问道。“是你母亲……”顾沈言刚准备说话，却被王静臻抢去了话头道：“虎儿的官职一事，从托老爷你去办，到现在已是过了几个月，倒是一点着落也没有，我不能问了吗？”

“夫人。”

顾沈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为你去办，只是如今朝堂上正应是谨小慎微之时。”

“你那侄儿曾有行过不法之事，能与他个江州的差事已是不错了，他嫌那里蛮荒，可王家且都没办法，就算我想调他去别处也得……”他话还未说完，便再度被王静臻打断了去，她只是轻哼了声道：“谨小慎微？”

只见她挑起的眉毛都快飞入已经有几缕斑白的鬓中，“你二弟以及你其他的顾家族内兄弟子息我可从未见有谁是谨小慎微的。”

“如今我向你提个娘家事确实不该，但也没道理碰上我娘家的人，便得夹起尾巴做人。”

“若今日是顾瑾行向你求哪怕是他妻舅的事，你都会比对你自己儿子还上心！”

母亲似是对这些已积怨已久的样子，顾青岚几乎没怎个见过她平日里那个端庄娴静的母亲摆出如今这幅模样。眼见母亲怒火是有要更上一层的意思，顾青岚立刻摆下筷子，发出了清脆的“当啷”声，“爹，娘，我吃饱了。”

她向父母请了个礼，便兀自回屋去了。而后不多时，星辰还在那吵闹着当时约定的东西，顾青岚正想着要不这阵便去趟樊仙楼就是，便听鸢儿说老爷来了。顾青岚请爹爹入内，爹爹笑着，为她带了个有趣的小物什，然后就像小时候般逗着她道：“岚儿方才，没生气吧。”

在家中她受到了这千般宠，万般爱，自幼全家将她奉为掌上明珠，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曾被打骂过，母亲或还会训斥她两句，但爹爹却从不曾有。往日里虽爹爹忙碌，却总也会在春日时为她采撷鲜花，冬日里搓揉雪球，全然没有什么朝中权势泼天的模样，只同她玩些小孩子的把戏。如今瞧着他的鬓角已是花白一片，想起梦中顾家，父亲每每的结局，顾青岚的心微微刺痛了起来。面对顾沈言讨好似的模样，顾青岚抖动了下嘴角，终还是露出了些笑容，收了那物什道：“这小东西真可爱，看着多少气都没啦。”

见她确是没发脾气，顾沈言点了点头，“你娘近日里总被她那些娘家人求上门来烦扰，本是不该在咱们一家人用饭的时候提这些的。”

“也是爹爹不对，不该不把你娘的请求一拖再拖，倒时我想想办法，遂了她就是了。”

可顾沈言这般妥协，顾青岚心中却更是觉着不舒服起来，她忍了忍已是到嘴边的话，最终却还是没能忍住，只道：“能不能遂她，朝堂上的事，爹爹你应最是清楚”“不过，今日娘虽说了番气话，却也没说错，二叔他们一家，还有令几位顾家族亲，乃至是大哥的行事，爹爹你就不约束一些？”

然而顾青岚口中这么说，却想到了她自己曾经平日里的一些做法，也许真就像周聘婷那日所说，有些事她的确不明白，不明白她的一言一行会对谁造成影响，她行事只需肆意，无论是对鸢儿，对周聘婷，对一下下面的使唤人，还有……齐穆舒。顾沈言听她提到了顾瑾行，是抿了下唇，变得有些严肃道：“你大哥也就罢了，你二叔的事情你不要过多指摘。”

“为什么？”

顾青岚想到二叔那鹰隼般的眼睛，目光中的贪婪是掩都掩不住，而那两个堂哥更是脑满肠肥，若非是他们，顾家的名声说不定还不至于如此。“爹往日没同你说过，若非是你二叔，根本没有你爹的今天。”

“他不止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恩人。”

“就算是恩人，如果继续任由……”顾青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沈言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抚了下她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而后道：“你不必觉着你二叔怎样。”

“我与他兄弟二人原本便出生寒门，一番苦读只为一朝腾飞，现即已是如今的位置，克己守礼是圣人做的事。”

“你爹我，不是圣人。”

顾沈言沉声说着，一双眼睛此刻只盯着顾青岚屋内价值不菲的金玉屏风，却好似透过那屏风，看到的是顾家如今拥有的，价值斐然的一切。如此，顾青岚了然了，她不再说了，不一会儿便有家里人传话说谪洲的黄大人应诏上京，见了陛下之后，特意前来拜访丞相大人。“倒时爹再给你寻些谪洲的好东西。”

顾沈言说着才离开，好像方才他所言自己不是圣人时的那模样只是顾青岚在做梦。“这下明白了，看来你这顾家，啧啧啧。”

星辰又出声了来道：“神仙难救哇。”

顾青岚垂着眸没有搭理他，不知再想写什么，而后突然道：“走吧，去吃你想吃的。”

“啊？”

星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顾青岚却也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机会，待到车架都备妥帖了，樊仙楼本就在京中最为繁华的处所，自然没个多久便到了。进去后面对伙计的招呼，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那么些吃食，然后就任由了星辰去了。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后悔了，身子的控制是交了出去，可如今这大快朵颐的模样，谁能想到她是个贵家人的千金，反倒像个路边多少天都没吃过饭的小叫花子似的。而且之后，还有件事，让她对如今这个状况，是更为的后悔。顾青岚只觉着是一阵目光在她身后，好像能给她灼烫出个洞一样，她立刻夺了星辰的控制，回眸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