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归家也是里临时决定，准备的显然仓促，好在家中人都在，大哥如今奉差在外，唯有……母亲热络的拉着顾青岚的手，“来看看你嫂子，你入宫的早，四年前他们成亲，你都没看过你兄嫂，还有你的小侄儿。”

侄儿？顾青岚心中一顿，却顺着母亲，看见了个低眉顺目的温婉女子正端坐桌前，如今见到顾青岚前来，赶忙是盈盈一拜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

她说着。顾青岚赶忙是令她起身，仔细瞧了瞧她，生的不像平日里大哥流连烟花柳巷时候所偏爱的那般风月场所的女子，反倒是看着乖巧的良家闺秀，想来应是家中为他所定下的姻缘。“起来吧。”

顾青岚说着，便见她令家中下人抱来了个娃娃，奶娃娃看着也就两三岁的，粉雕玉琢的，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总看着眉眼间和大哥还真有几分相似。她伸出手逗弄了一番，突然想到，对啊，她与齐穆舒大婚多年，却是无子，为何呢？不止是她，齐穆舒已登基这么多年，她这段时日却好像没听说宫中有皇子皇女。难道他不行？顾青岚忍不住想着。顾家的家宴很快便开了席，如今顾青岚的身份自然最是尊贵，坐在家中主位，席间三杯两盏下肚，却见母亲脸上的喜色逐渐淡去，忧愁爬上了她的面颊。顾青岚本这次归家只是想看看家中都怎样了，不欲谈起宫中的事，却不想如今她所在之位，怎么可能会不被谈起。只见母亲叹了口气道：“娘娘也不知这些年在宫中过的如何。”

“陛下多年来不允你回顾家，一直也见只能于宫宴之上远远见上你一面。”

她说着面上露出些许伤悲，是眸光闪闪着紧紧盯着顾青岚的样子，又叹了口气，“娘娘……你瘦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同意让你嫁给他。”

说着竟是泫然欲泣。顾沈言眼见夫人这般，面露不忿，是手指有些烦躁的敲了敲桌子，“若是当年先帝还在，已顾家的地位，他又如何能这般待你。”

可顾青岚看双亲如今的模样，只觉着有些讽刺，家中都知道她如今的地位几何，宫内那些嫔妃表面上的确待她依旧是以皇后之礼，可如今真正在皇帝面前能说上话的，想来还是正当受宠的瑞嫔，亦或是背靠梁家的梁贵妃。恐怕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是个有名无实的笑话了吧。顾青岚想着方才如府时候所见，府上的确是不比当年风光了，父亲的模样也不似曾经那般，看来齐穆舒的确这些年一直在打压顾家，看梁璧儿的模样如此节俭，倒不知梁家的处境又是如何。听父亲如此不忿的言语，顾青岚也只得苦笑了下，问道：“家中这些年，究竟怎的了。”

父亲张了张口，但最终却又什么没说。眼见是如此，顾青岚干脆举杯，“好了，岚儿敬爹娘一杯吧。”

然后又看向了那边的女子，又补充道：“还有嫂嫂。”

兄嫂点了点头，一同是饮下了这杯后，这场家宴的气氛才总算是正常了些，推杯换盏，顾青岚又问了些家里其他人的近况，一些是她在记忆碎片中已知晓，至于另一些。原来那日在记忆中看到的灵堂，是她的二叔，已然是去了许久，之后二位堂兄也被下放到了偏远的州县，父亲原本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只是却不想，这些年日新月异，齐穆舒是顾家的乘龙快婿，又攀附着梁家，携两家的势力爬上皇位的他，为了更为稳固的地位，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大力发扬科举，并从中挖掘寒门出身的子弟，亦或是在先帝手中郁郁不得志的小吏，期间加以培养，委以重任，收买人心。想来周聘婷的父亲也是其中之一，她才能入宫得了嫔位。酒过三巡，时候不早，齐穆舒本也就只允了她这一天出门省亲，想来是到了回到宫中的时候了，只是她看着双亲的面庞，只是不知这一面后，再次相见又是几时，亦或说，又将会是怎样的局面下。最终待拜别了母亲，同嫂嫂也从原先的陌生变得熟络了不少，这位看上去温婉非常的女子平日里笑的腼腆，却别有番味道，小侄儿也聪明伶俐，明明是刚会开口，却能磕磕绊绊的学着姑母姑母的叫着。顾青岚想到了曾经，她也是这样，唤着她的姑母。姑母……待所有人都离去，如今唯有顾青岚和顾沈言单独于屋内。“爹爹……”顾青岚欲提醒父亲她在周聘婷那里听来的事，可她还未开口，顾沈言却先一步开了口，“岚儿。”

他说着，面色沉稳，这是她只有在父亲于前厅与人谈起公事时才会有的表情。“你可知，先帝当年在廷固党百般逼迫之下立下太子，却不过三个月，太子便离奇薨逝。”

他说着，舔了舔干涩的双唇，“当年你年纪尚小，心性也浅，许多事就算爹爹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可如今你身在后位多年，有些东西爹爹也不必再瞒你。”

“当年世人都说是顾家所为，就连你姑母……”他说着，语气哽咽了下，“爹知道你平日和你姑母很是交好，当初她去了，你是如何也想要知道缘由。”

姑母，去了？顾青岚瞬时惊诧，悲伤还未待涌上，她却立刻便想到，若姑母不去，定王还在，怎个也轮不到齐穆舒登基，究竟……！“如今爹便都同你说了。”

“你姑母自戕是为保顾家，也是为保定王。”

顾沈言沉声说着，“纵然当年先帝是如何爱她宠她，然而皇储薨逝之事非同小可，廷固党更是在朝中吵着闹着要查出真相，交出真凶。”

“你姑母去了，先帝哀痛至极，皆说是因人言可畏，她以死正身，只有如此，才能遏制了那些流言蜚语，将此事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那究竟是否是顾家……！”

顾青岚忍不住脱口而出，却不想顾沈言只轻笑了声，“顾家又怎会蠢到那般地步，你姑母运筹帷幄多年才能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如此明目张胆的谋害皇储，太子一死，所有人便只会疑心顾家，又有什么好处？”

“那……”顾青岚皱起眉，然而不消片刻，她便在父亲那满面的不忿和讥讽之中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