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半矮土墙的大院里，李红旗追着弟弟李安打，好不容易追上臭小子揪着他耳朵不撒手。“上次去学校找我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呆在家里辍学了？”

回到家才知道李安这小子开学没两天就因为跟别人打架被撵回来了，然后就再也没去过。十六岁的小崽子，不上学他想干吗？“疼疼疼，”李安歪着头弓着身子，耳朵快要被拽掉了，还不敢反抗，期期艾艾的干嚎：“耳朵掉了，姐你快松手啊。”

“说。”

气的李红旗把他推开。“说什么呀，我就是不想上学。”

僵着脾气喊了声，见李红旗有发火的前兆，李安怂着一张脸嘀咕：“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在学校呆不住，在说了，这次是老师把我撵回来的，不怪我。”

不惹事，老师会把你撵回来？李红旗都要被李安气笑了。那小子还腆这脸嘀咕。牛不喝水没有强摁头的道理，李红旗有点泄气：“真不想去了？”

“嗯嗯嗯，”狂点头的李安就差把头摘下来摁在地上摩擦了。弟弟上辈子辍学好像也是这个时间段，重生一回，有些事就算坚持了还是改变不了；唉，不上就不上了吧，李安也确实不是上学的材料。不在强硬坚持的李红旗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李安坐。“干嘛？”

李安有点怵她，趔趄着身子随时准备逃跑，要坐也不敢坐。“坐下！”

李红旗这暴脾气。识相的李安立马坐了，坐的跟个小学生似的。她是母老虎吗？嘴角抽抽，李红旗让自己心平气和起来：“不上学也不能瞎混，说说，以后想干什么。”

“我都想过了。”

瞬间轻松的李安脸上放出光彩，压低了声音凑过来说，“我都跟大伯他们商量好了，还是去黑S卖鱼，按照这个季节在搞一个月没问题，然后把挣的钱拿来翻修房子，咱们家也该把房子拾掇一下了。”

几十年的老房子了，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打算还算有点样子。李红旗点头：“房子的事不急，最近两年肯定要弄起来。你顾好你自己就行，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李安摇头：“暂时没了。”

“方溪溪呢？”

“她？”

提起心上人，李安的小黑脸一红，不好意思了，“方溪溪怎么了？”

“不上学就早点成家，”李红旗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弟弟的脸，这张稚气未脱的脸慢慢的就与那个蹲了十几年大牢，木讷老气，受尽苦楚的脸重合。上一世直到出车祸身亡，弟弟还是孤寡一人。能看到弟弟成家立业，是李红旗私心里极为迫切的愿望。哪怕这小子才十六岁，在77年这个岁数娶媳妇也是可以的。李安有点奇怪自家姐姐的举动，但更多的是被喜悦淹没了。“姐你觉得我跟方溪溪应该早点结婚啊？”

他眼里闪烁这光。“是啊，”李红旗笑了，接着又一秒变的严肃，“你真心喜欢方溪溪的？”

“废话嘛。”

李安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激动的解释怎么怎么喜欢方溪溪。反正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几天好好表现，方溪溪那边也多努力，你们俩要是两情相悦了，就叫爸妈带着东西去提亲。”

李安都没想这么多，但李红旗一说他就开始憧憬，姐弟俩的谈话刚一结束就迫不及待的偷跑出去找方溪溪去了。除了老母亲般的欣慰，李红旗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心里还蛮复杂。“红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陪着李梦回娘家的杨建业，突然感慨十分的冒出来一句。李红旗根本就不想看见他。“就大半个月不见就感觉你变了很多，前些日子那么多事……挺乱的，都没找机会跟你好好说话，”杨建业提着水桶，自顾自，几乎是带着贪婪的目光看着坐在那里的李红旗。背对着而坐，这发骚的话简直另李红旗想吐，脸上堆着明显的假笑转过身：“我叫你一声姐夫，那是给我爸妈面子，你别自己找不自在，离他妈我远点。”

对他有什么好客气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跟李梦结婚了吗？用那种惋惜万分的口气说话想干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怕这个人误会她怕了，李红旗连个眼神都不会给，狗杂种。“我就知道你还怨我，”杨建业急呛呛的夸前一步，“我到现在都还是有好多事弄不清楚，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说什么说什么，她李红旗不奉陪，提脚就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暗，杨建业自伤怀。透过窗户一直注意外面动静的李梦，把手里的面块都攥烂了。“以后红旗在家的时候就别叫建业过来了。”

同样能透过窗户看向院子的，宋翠莲脸上心里都别扭，擀面条的动作都不由得加重了。可这话听在李梦耳朵里，意思就是这个家不欢迎他们。是了，连村里的狗都低看他们一眼，娘家人又怎么可能在像以前一样待她。好不容易才让家里人重新接纳自己，李梦心里恼的要死也不敢说一句半句李红旗的不是，只能忍着气点头。有人说父母是阻挡女儿面对死亡的一道墙，这句话换到李红旗身上，就是父母是维系她们姐妹的一根线。这根线一旦断了，李红旗与李梦，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大的善意。爸妈还在，李梦的下场也令人愉悦，李红旗完完全全忽视她，压根就当她不存在，自然是吃嘛嘛香。饭后，宋翠莲把要去午休的李红旗叫住，东拉西扯的竟然开始做说客。“生气归生气，但你们俩到底是亲姐妹，见了面连话都不说让外人看笑话。”

“我已经知道错了，当时就是一时糊涂，”李梦半低着头，眼泪掉下来。宋秀莲叹气：“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也气，但人就是这样，气过了事就让他过去吧。”

似乎是戳到了伤心处，低泣的李梦哭出声。只是刚哭的伤心就听见对面传来呼噜声。李红旗她……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