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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冰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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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5年,诺德王国,萨格斯城

小女孩继续绝望地向前走着,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全身虚弱无力,身上的衣服也完全不是该在北方穿的。在飞雪笼罩的萨格斯城里,她感受到了就在几天之前还完全无法想象的恐惧。明明周围就是热闹的人群,她却感觉正行走在地狱中,无比的压抑。她此前真的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害怕到这种程度。

她父亲是斯瓦迪亚王国南部土生土长的罗多克族人,从祖父那里继承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商队。母亲是某个萨兰德大贵族的私生子的私生女,在浪迹天涯的过程中和父亲相遇,不久就有了两个哥哥、她,和一个弟弟,多么标准的美满家庭啊。可是不久前,不知什么原因,父亲决定带领商队进行一次从亚伦直达萨格斯的长途冒险。

这几乎是横穿了整个卡斯迪亚大陆,从最南边的杰尔喀拉湾直到最北边的痛苦海沿岸,对任何武装护卫不足的商队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旅行距离越远危险性越大,这是连她这个十岁小女孩都明白的事,父亲却不在乎。结果,在经过了意外的安全的长途旅行后,她们却恰恰在萨格斯城外遇袭,这本来应该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袭击她们的是一群海寇打扮的人。她受过还算不错的常识教育,清楚所谓的海寇是指从痛苦海以北的冰封大陆乘坐长船来劫掠卡斯迪亚的强盗。百年前,正是一支数量巨大的海寇攻占大陆西北部,建立了诺德王国。之后,北方的‘客人’们就不再侵扰这片地区的亲戚,而是转而拜访更东边的维基亚王国。在诺德王国首都门口遇上这样一场袭击,未免显得太荒谬了吧。

她不知道这场袭击的真相,但她知道,父母当着她的面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商队护卫一起被砍倒。大哥被飞斧击中后背,却仍然带走了一个强盗的生命。二哥想跪下求饶,但却死得比大哥还要痛苦。不久之后,她的小弟弟也被夺走了生命。只有她仗着机灵的脑瓜和敏捷的步子,逃进了附近的森林,没被发现。第二天早上,在树林里勉强熬过一夜的她无可奈何,只得混进了萨格斯城。

大陆上的大部分人口都说卡拉德语,外来户诺德王国却是个例外。她走在街上,几乎一句话也听不懂。不久后她就发现,城里比外面的树林恐怖多了。与人类相比,那些树林里可能存在的野兽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开始几次尝试乞讨失败后,她对人们的冷漠感到生气。但不久后她就意识到,冷漠已经是她所能得到的最美好的待遇了。街上的混混开始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一些打扮考究的上流社会人士看着她的目光甚至让她更加感到害怕。

唯一一件比较幸运的事,在于她从小就有一种奇特的、无比灵验的直觉,这种直觉用在人类身上最为灵验。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别人的情绪,猜测别人的善意与恶意,实话与谎言。虽然她从来都没能让二哥发自内心地喜欢她,但家里最能干的大哥总是开心地摸她的头,叫她‘我可爱的小妹妹’。

或许别人会对此感到惊奇,但她一个陌生的南方面孔居然真的在萨格斯城里成功生存了好几天。她避开了城里所有肮脏的角落,甩开了所有不怀好意的影子。但她从进城到现在,唯一的水分和食物补给就是第二天在无可奈何之下从港口区的一个小商贩那里偷的两个苹果。她之前一直家境殷实,从没干过这种事,第一次干就被人家当场发现。她好不容易才逃脱,之后就是一阵后怕。之前在经过斯瓦迪亚王国时她见过一个小男孩因为和这差不多的盗窃行为被绞死,那样的死法真是太丢人了,没准比饿死还难看。不过,她干嘛在乎这种事呢?她对自己说,在饿死之前我肯定已经渴死了,或者冻死,不久前开始下大雪了。

‘先生,买根火柴吧?’她摆出最甜美的笑容,向一个感觉起来没什么恶意的男人问道。她再也不敢去港口区了,也没把握偷东西了。于是她就幻想卖火柴挣钱填饱肚子。火柴倒不是偷的,而是她入乡随俗光明正大地抢来的,她从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手里夺走两盒不知干什么用的火柴,扭头就跑,眨眼就没了影。这行为与其说出自生存欲,倒不如说出自压抑和恐惧之下的疯狂。如果她能看见自己在街头一根一根向路人兜售火柴的样子肯定会觉得荒谬,如果大哥见了这一幕必定会直接豪放地哈哈大笑,但她实在没力气思考了,只是跟着直觉麻木地往前走,因为实在太冷了。

路边突然出现了一张通缉令,她吓了一跳,不会是自己的吧?那只是两个苹果而已啊!仔细一看,虚惊一场,是一个一头红发,和她一样南方面孔的人。她觉得这家伙完了,这面貌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总会有人努力得到那笔巨额奖金的。而且,只有面貌和赏金,却没写这人犯了什么罪,也够奇怪的。该不会他也是偷了苹果吧?小女孩胡思乱想着。

最终,她实在走不动了,只好靠在墙上,开始干任何恐惧又不知所措的人都会感兴趣的事,她开始祈祷。

她从来不是一个敬畏神灵的人,祈祷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新奇的游戏,但她还是知道一些常识的。在她父亲的罗多克族人中,大家都坚持笃信古老、神秘、无处不在、无可计数的远古诸神。在这些山间、林中、海湾中的旧神之中,大哥最尊敬的是湖之女神。

据说只有无私、真挚的祈祷才能打动神灵。所以她的第一个愿望没有给自己。‘永恒的湖中女士,一切美好与纯洁的守护者’,她颤抖着说道,‘求你让我哥哥琼恩活过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还是那么的冷。她点燃一根火柴,凑近自己,享受片刻的温度。火柴熄灭了,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清楚湖之女神是肯定不会帮忙了。

受罗多克族人崇拜最深的是森林女神。‘罗多克山脉的守护者,罗多克文明的母亲,一切丰收与幸运的赠与者’,她默念,‘请您再给我一个苹果吃。’

火柴燃尽,神灵沉默。据说有植物的地方就能被森林女神感知到,有水的地方就能被湖中女士看到。她身边两样都不缺。所以,到底是父亲和大哥多年来的祷告无法泽福自己,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回应?她的直觉又开始运作了,她觉得是后者。

旅途中她对斯瓦迪亚王国的了解已经足以让她正确地说出对维拉们的祷词,‘曼威,诸神与凡人的大君王,世界的主宰,气与风的创造者’,犹豫许久,她决定这次什么也不要,‘请您在我面前显现一次,哪怕是一个幻影也行’。

确定了斯瓦迪亚人的十四位主神全都不理她以后,火柴只剩最后一根了,她发现自己使用火柴的频率已经称得上浪费了。说实话,如果维拉们真的看到她这种轮流向不同神系祈祷的模式,肯定会立刻将怒火倾泻在她身上。可她终究还是太小,意识不到这一点。她开始回忆她母亲的族人,沙漠中的萨兰德人信仰什么宗教。

‘伟大日轮啊’,终于大概想起一个关于太阳神的模糊概念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最初祈祷的目的,‘请再赐给我一盒火柴吧,因为我实在是太冷了’。

最后一根火柴熄灭,天也早黑了,小巷中,光明、温暖、希望,全都远离了她。

‘哈哈,但这又能怎么样呢?’她自暴自弃地躺在雪里,对自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黑暗与寒冷诸神,我总可以接着向他们祈祷啊。我记得斯瓦迪亚人说,他们王国东部靠近德赫瑞姆的那片被称为纷争之地的区域中,有大量平民抛弃维拉改为信仰一位死亡女神,可惜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有谁来着?对,我还正躺在诺德人的雪地里呢,怎么能忘了他们的神?’她捡起地上剩的火柴棍,把它们拢在手心然后高举‘众神之父啊,这些祭品是我战斗掠夺所得,也是我的全部财产,请您派出飞马接引我到英灵殿吧!’她将火柴棍一一折断,倒像是在发泄什么。

或许还是算了吧,就算真的到了英灵殿她又能干些什么呢?她脑子机灵,记性好,跑的也快。但她对疼痛很敏感,也没什么打架的天赋。她疲惫地叹了口气,停下了这个绝望的游戏。

她什么也不想干。只想大声尖叫,大声哭泣。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就要死了。她想,或许死了也不赖,不然为什么斯瓦迪亚东边有那么多人改信死亡女神,连善良仁慈的维拉都不要了?恐怕这个谜她永远没法知道了。

但这些话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连自己都骗不了。别人怎样她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不想死的。但她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她的心里始终存在一个关于抗争的理念。琼恩面对一大群不可战胜的敌人时,是抗争了之后才被杀的,所以她也要抗争。

‘诸神比我强大’,她心想,‘按照诺德人的想法,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得到我的一切。这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们得不到我的尖叫,更得不到我的眼泪。森林女神不行,众神之父不行,维拉们不行,太阳神不行,死亡女神也不行。谁也不行。他们想都别想!’

她的意识开始涣散,模模糊糊地,她听见有一个遥远的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还真有天马来接我了?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她无意识地答道:‘丽萨。’

她身下的雪几乎要让她的灵魂和身体一样冰,她继续无意识地嘀咕了几句自己都听不清的话,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2)1225年,斯瓦迪亚王国,纷争之地,尤希库鲁地区

德赫瑞姆东南数十里外的一小块丘陵地带中,一支军队正排成作战序列,等待敌方进攻。

这支部队的主体背靠高地列阵,其中央和两翼的一部分位于一道环形丘陵的缺口所形成的坡度通道上,因为地形的缘故,中心比两翼略微内凹。这些布置都是前方远处另一处山坡上的敌军主将可以轻易明了的,至于说那些无法被观察到的地方,无疑还有一些其他布置。

阵列的右翼是一群身着黑盔黑甲的可怕人物。就算有人会质疑他们是当世战斗力最强的队伍,也没人会怀疑他们是经验最丰富的。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至少参加过三场以上的大型会战,手刃过数名敌人。他们装备着标枪、盾牌、短剑,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老练战斗手法和狂热战斗精神。绝境当头,他们既不恐惧,也不激动,只是一如既往,保持沉默。他们排成单薄的三线阵,居高临下。

阵线中央是一群训练不足一月的新兵,他们既无对武器的经验也无复杂严明的指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装甲,也很少有盾牌,后排士兵所使用的武器甚至多有锈迹或者缺口。但是这支仓促进场的军队却有着足以抵消这一切的巨大优势,宗教狂热在他们心中沸腾。对于他们而言,死亡只是礼物。他们排成厚重的长枪方阵,坚守中央通道。

左翼士兵的外貌和装备都和对面的敌人非常相似,但没人会将两者混淆,因为他们与他们右边的伙伴们一样心中充满了狂热。他们的训练和纪律都比中央的部队优秀。因此他们可以以类似右翼的灵活队形排列,只是阵列更厚一些。

左右两翼的斜后方还有一些看上去给人混乱之感的骑兵,他们由数个民族构成,装备和语言五花八门。完全是出于信仰的虔诚或者是对传奇统帅的崇拜才聚集在此。但他们装备太轻,不可能对抗敌人,只能被安排在步兵后方。

与敌方相比,他们的装备和数量都可以说是微不足道。敌人仅仅是重甲骑士的数量就几乎和他们的全军一样多。对面山坡上那位统帅的作战意图十分明显,将重骑兵最精华的部分布置在中央,直接冲击对方训练最差的中央部分,夺取中央通道的控制,再逐步消灭被孤立在两边高地上的少数步兵精锐。再之后,他有数天时间可以追击残敌。如果冲锋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只要退回来再冲锋一次即可。次佳的骑士和一些骑马侍从被均匀分布在两翼。有作战经验但可能同情敌人的步兵老兵充当第二线,装备良好但勇气可疑的新兵则是第三线。

斯瓦迪亚王国红色的旗帜漫山遍野,随风飘动时就像一波波的海浪一样,无比壮观,七千多名骑士的板甲在朝阳的照射下光彩夺目,让人觉得恐怕维拉的大军也就是如此了。防守方只有两面旗帜,插在两边山坡的制高点上。一面是血红色底色上的一只黑猫,与旗帜下沉默的黑衣人们相配,显得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另一面是漆黑夜空中的一轮洁白圆月,守护这面旗帜的士兵相信,就算维拉真的亲至,也会在这起始与终结之主的象征面前显得渺小。

一位女战士骑着黑色的骏马从山坡上的指挥部绕向部队右翼,她穿着一身红甲,头戴红盔。这样的打扮无疑会给敌军的远程部队提供良好的攻击目标,但一如既往,她对个人安全问题不予考虑。

她知道就算是在猫之团旗帜下列阵的那些老兵们,也并不打心底里相信自己有生还的可能。但他们对于她和她所代表的月神的信心足以让他们待在这里,并尽力完成任务,这已经足够了。虽然她选择信仰死亡,但命运也对她足够慷慨,自从她十岁时开始漂泊算起,他已经给了她十几次奇迹。

她终于走到了右翼部队前列,这支队伍中的每个战士她几乎都认识。她摘下头盔让他们看见她,向他们追溯往昔的荣耀,告诉他们如何再胜一场。他们依然缄默不言,但却使用短剑敲击盾牌来向统帅致敬。

到达中军时,她对那些南方来的罗多克志愿者训话:‘一切自由、平等、公正之愿景,皆取决于今日之战斗!’之后,她又感觉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重复一些政治宣传,于是直接喊出了月神信徒的标志口号:‘万物皆有一死!’士兵回应的声音让大地颤抖。

到了左翼的德赫瑞姆部队阵前时,她根本什么都没机会说,就被欢呼声淹没,她所到之地处处狂热。直到她完成战前动员,再次回到预备队处时,整支军队才恢复安静。她所有的士兵都被告知作战时不能随意高呼,但敌人那边显然没有这个规定,那些骑士贵族们开始兴奋地大呼小叫,一阵嘈杂的声音笼罩了整个谷底。

斯瓦迪亚中央的精锐骑士们开始冲锋了,他们从高坡上如同红色的浪潮一样席卷而下,声势骇人。但在向着对方中央的罗多克方阵冲锋时,不可避免的一段上坡路让他们的速度减缓了一些。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样的战斗有什么悬念,所有的贵族,还有很多领主,纷纷亲自上阵,举着骑枪向前挤去,争夺击败月神天选者所带来的巨大荣耀。分批次冲锋的计划彻底破灭,左右两翼的骑兵也纷纷向守方在高处的三线阵冲去。

拉法齐伯爵在正式开战两分钟内即完全失去了对所有骑兵的控制,但是这也并非完全意外,斯瓦迪亚王国的贵族骑兵失控经常发生。眼下对他来说最合理的决定似乎只有一起冲上去,这样未来的诗人们歌颂他彻底毁灭邪教徒、拯救大陆,击败天选者的伟大成就时,便可以再着重刻画一下他的个人骑士风度。

然而,很快,斯瓦迪亚军的三路冲锋同时受挫。防守方在骑兵必定经过的地方布置了隐蔽的陷坑和障碍物,刚好不足以迫使进攻者改变计划,但又可以对骑兵的正常作战产生阻挠。两翼的骑士在与敌人接触时已经丧失全部冲力,接着又连续受到六轮近距离标枪齐射。前排的骑士立刻崩溃,想要后撤,后排的人还想继续冲锋,还有人认为这种情况应该下马作战。防守方的阵型疏散开,步兵后面的轻骑兵上前一阵突袭,又立刻退走。

中央的斯瓦迪亚人进展顺利,骑士们在马匹受伤后下马继续作战,依靠重甲强迫罗多克民兵沿着道路逐步后退,只是始终无法将其击溃。拉法齐伯爵也在此处,判断应该让第二线步兵协助中央突破,并从后方包抄山上的敌军精锐。

接下来就发生了战争中常常发生的混乱情形。或许是下层军官争功,或许是士兵缺乏纪律,或许根本是命令不够清晰,第三线新兵直接跟在第二线后面涌了上来。有了这些人堵在后面,第二线的部队就再也没了机动与指挥之余地。他们本就缺乏与月神信徒作战的动机,此时又被一群乌合之众挤在中间,也逐渐丧失了士气。步兵上前后,中央罗多克民兵的退却又逐渐停了下来。他们顶着巨大的恐怖直面敌军的全身护甲和骑士剑,始终屹立不倒。

两翼的防守方部队虽然人数更少,反而却轻松一些,轻骑兵和骑射手们绕到两翼攻击敌人骑兵,敌军人和马挤在一起,不久就发生了恐慌。斯瓦迪亚人的部队彻底丧失了秩序。或许自世界被创造出来以来,还从没有如此多的精锐战士和贵族,挤在如此狭窄的一片低地中,被如此少的敌人屠杀。确定了斯瓦迪亚人已经不可能撤退后,之前一直隐藏的一部分弩手也纷纷出现,对骑士们进行侧射。被隐藏在高地后的仅有的两百名黑衣重甲骑兵,绕到斯瓦迪亚军背后发动了最后一击,第三线和第二线步兵完全崩溃,纷纷投降。拉法齐伯爵还在困惑形势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如此绝望时,一支流矢将他射落马下,不久他就死于践踏。

罗多克人装备简陋的方阵承担了此战伤亡的绝大部分,他们战斗时不像斯瓦迪亚人一样高呼胜利,而是齐声高喊‘万物皆有一死’。最后,所有人都一起直接高喊神灵的名字‘死亡!死亡!’,这样恐怖的战吼给斯瓦迪亚骑士们带来了巨大的恐慌。直到他们听到右翼偏前方的位置有人开始改为呼喊‘天选者!’‘红发女士!’,这些罗多克人才知道自己的坚持终于获得了胜利。

(3)尤希库鲁会战前夕,纷争之地

克雷斯实在忍不住拿起了一个杯子,冲着指挥部的主位砸了过去。‘伦芙芮!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诺德王国到底给回复了吗?’作为天选者的得力手下、挚友和爱人,她向来什么都敢干,哪怕在作战会议上也一样。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把我的战略计划弄明白了吗?’

‘当然,早就明白了。’

‘那计划是什么?’

‘额,大概就是说服诺德王国联盟对付斯瓦迪亚,和拉格纳国王联军对付迪林纳德之类的。’

‘勉强算你过关。我再说一遍,听好了,现在拉法齐伯爵带着三万多人,其中包括七千精锐重骑兵和斯瓦迪亚将近一半的贵族,穿过比格伦阶梯的南方通道,想要直捣德赫瑞姆。但他被挡在一处由猫之团老兵建筑和防御的隘口外面,不得寸进,且日益发愁补给,我们可以指望无限期地用少量部队拖延他,虽然我们迟早得面对那群重骑兵。

与此同时,迪林纳德带着两万人穿过比格伦阶梯的北方通道,驻扎在凯尔瑞丹堡。他的军队质量没有拉法齐的主力那么夸张,但也不容小觑。这两支军队相隔过远,不可能相互支援,但我们就算弃守大部分防御工事,也只能集结不到八千人,不足任何一支敌军的一半

迪林纳德那支部队被派到那个位置,唯一可能的目的是切断我们和诺德王国的联系。毕竟,任何一个智力正常的人都看得出,眼下诺德王国和我们联手对抗斯瓦迪亚的巨大好处。不出意外他们必然会这么做,显然迪林纳德也清楚这一点。

虽然诺德王国之前被维基亚大败,且绝大部分军队在东线驻守,但拉格纳王本人有一万六千精锐驻扎在萨格斯,一万四千在鲁达堡。其实迪林纳德若真对他的任务上心,就应直接攻击鲁达堡,那里离他仅一天路程,但他太优柔寡断。现在,只要我们和鲁达堡的驻军联合,必定可以击败迪林纳德,然后乘胜攻击拉法齐,那时他的补给估计已经彻底完了。当然,在此之前还是得和诺德王国达成一个正式盟约。我已经派我最信任的部下秘密前往萨格斯谈判,等这事有了结果就能大干一场了,目前我们等了快一周了。’

‘你最信任的部下不应该是我吗?’

‘但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伦芙芮自然地揉了揉克雷斯的头发。

目前的战略形势就是这样,人人都知道。但大家都纳罕干嘛要专门再说一遍,难道情况有变?

指挥室内气氛凝固了。伦芙芮举起手中的信,宣布:‘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终于不用再等了!诺德那边有消息了。’

‘太好了,我们立刻向鲁达堡急行军吗?’

‘别着急呀,克雷斯,让我说完,’伦芙芮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诺德王国向我们宣战了。’

克雷斯没忍住扔过去第二个杯子。她环顾四周,老鱼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渡鸦跟他如出一辙,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怎么装出来的。斯迈德继续他一贯的方针,模仿老鱼的一举一动,但他功夫不到家,没能完全掩饰住震惊和恐慌。佳玛拉还是带着她那顶萨兰德头巾帽,看不出表情,但眼神毫无波动。塞尔拉则是热衷于模仿伦芙芮,脸上带着神秘微笑,怎么看怎么奇怪。莫盖巴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提米,显然完全理解不了他为什么要对这条消息这么大反应。提米是唯一一个表现正常的人,他表情呆滞,嘴巴微张,喃喃道:‘不可能。’

‘别说可笑的话,’伦芙芮提醒,‘宣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没有意义。’

一直以来像个隐形人一样的摩根突然开口:‘你不是派去了一个得力手下吗?他是怎么回事?’

‘不是他的错。就算真是,我们也没法责备他,毕竟他还不一定能活着回到罗多克呢。现在拉格纳已经疯了,疯的有多彻底暂时无法确定,但有可靠消息说,他前一阵子想体验一下祖先的生活,于是带着皇家侍卫扮成海寇在自家首都门口打劫商队。没想到在第三次时遇上了个勇士,把他打伤了。皇后不知如何说服他那个打伤他的人是我派去的刺客,理由是那是一个罗多克商队,活见鬼。现在人们普遍认为国王发疯要归咎于王后,还有少数人相信,国王的哥哥、王后的前夫,罗洛王的神秘死亡也和王后有关系。谣言说王后拥有一个特别强大的女巫的帮助,也有说法认为她自己就是那位特别强大的女巫,目前真真假假的消息加起来就这么多。’

‘特别强大的女巫?’提米笑道,‘你不是也有一个特别强大的女巫吗?当初就该派搜魂去萨格斯对付这个弗雷迪斯王后。’

‘搜魂大人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伦芙芮认真地说,‘随着世界的改变,她已经失去了除变声和预言外的全部超凡力量,我不容许任何人再开她玩笑。’

‘那变声的把戏确实挺酷的,但预言?她一共给过你两个预言,一个说你能心想事成,一个说你能永葆青春,这不就一个江湖骗子吗?’克雷斯照样嘲笑道。

伦芙芮把杯子砸了回去。‘预言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但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对,回归正题,这个坏消息是谁送来的?’克雷斯问,‘我要亲手把他的皮一点一点剥下来。’

‘恰恰相反,应该重赏他。实际上,我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赏赐配得上他的功绩。’伦芙芮回答,‘完全靠着这位无名情报人员对危险的蔑视,我们可以比拉法齐早至少两个星期,比迪林纳德早至少三天,甚至比诺德王国自己的部队还要早一天明了目前的局势。事实上,现在萨格斯局面非常混乱。国王受伤几乎昏迷,疯疯癫癫,王后被贵族们排斥,再加上没几个贵族会真心支持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想要高效率动员部队是不可能的。疯子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但不足以取得战争的胜利。’

‘他是疯子,你就是正常人吗?’

‘靠着微弱的时间优势,我们依然有机会发挥内线作战的便利。’

‘说人话。’

‘一言以蔽之,明天立刻与拉法齐会战,将他击败。然后火速北上攻击迪林纳德,再之后是鲁达堡那支本来打算和我们汇合,现在打算和迪林纳德汇合的诺德人。’

‘现在几乎整个卡斯迪亚大陆都和你宣战了!’克雷斯提醒,‘大陆上有八千多万人口,你手头只有八千人。你能用这些人把他们全击败吗?’

‘只要他们分批上就没问题。’伦芙芮随口说道。

‘纷争之地的人口占斯瓦迪亚王国的六分之一,’老鱼开口分析,‘罗多克族人占王国人口三分之一,只要我们对德赫瑞姆为中心的地区取得完全控制,再和南方的义军取得联系,靠着宗教热情和指挥优势,我们也就算是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势力,可动员的人口和哈劳斯国王一样多。只要明天能设法处理掉拉法齐的精锐,我们的事业前景还是不错的。’

莫盖巴做了一个表示赞同的手势,渡鸦也一样。

‘所以你们居然真的在认真讨论这件事?’克雷斯非常震惊。

‘那你觉得现在怎么办才好?’塞尔拉问。

克雷斯如实回答,‘除了退入德赫瑞姆死守别无他法。’

‘那么按照斯瓦迪亚贵族们的风格,他们会把周边地区化为灰烬,并大肆追捕我们的信徒和同情者,这些人是我们的基础。守城相当于逃跑,这座城也没什么防御价值,城内几乎没有存粮,与周围乡村彻底断绝联系后,最多支持一个星期。’

‘但城里有大量百姓,我们可以靠他们维持补给。’克雷斯接着建议,‘这种事交给我办就行了,城里有不错的水井,解决了肉食我们可以多坚持好几个月。与此同时,你本人亲自穿过拉法齐的封锁,去罗多克召集新军。’

伦芙芮直接宣布此事无需再议。

‘凭什么!你装什么清高,你又不是没吃过人肉!’

伦芙芮直接忽视了她,继续说,‘我的计划是直接派使者去找拉法齐,和他说我们补给和他一样快不行了,邀请他到我选定的有利区域和我会战,目前挡住他的那些防御工事必须全部放弃。’

‘那他干嘛顺着你的意思来?他现在最该干的就是保持牵制作用。’

‘我会威胁他,如果拒绝荣誉地和我进行一场决战,我就去北上攻击迪林纳德。’

克雷斯惊呆了,‘这怎么就能威胁到他?’

伦芙芮耸耸肩。

渡鸦帮忙解释,‘在带领着斯瓦迪亚王国一半精锐骑士的拉法齐看来,伦芙芮就是一块行走的军功和荣耀。天选者之前从没打过败仗,也几乎没有采取过守势。萨兰德战争过后,她就被广泛认为是当世最伟大的将领和战士。在一些庸俗的看法中,谁能第一个击败甚至击杀她,谁就可以取代她的这种地位。拉法齐做梦都想在一场骑士风格的野战中向她发动冲锋,获得拯救世界的美名。毕竟,现在帕拉文的大主教已经宣布伦芙芮是大魔鬼米尔寇的情人和使者了。只要我们乐意,一场会战绝对没问题,拉法齐会配合的。当然了,我们要真想以弱胜强,他还得在其他很多方面配合我们。’

‘但问题是,取胜还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全歼拉法齐,或者至少让他在几个月内失去对局势的干涉能力,才能北上对付迪林纳德和诺德人。只要拉法齐有心拖一个星期,前两者就能汇合。’对于莫盖巴这个‘歼灭’拉法齐的说法,克雷斯和提米都无言以对。

‘两个星期内拉法齐不可能知道北边的情况,’伦芙芮解释,‘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所谓。现在他已经认定击败我们这八千杂牌部队是他一步登天的良机,他宁死也不会把机会让给迪林纳德或者拉格纳王。

这些斯瓦迪亚人和你不同,莫盖巴。他们在乎个人的胜利远胜过整体的战争走向,珍惜世俗的名声胜过真正永恒的荣耀。他们用维拉们的名号从平民那里骗取钱财,内心深处却从来都没有过安全感。但我们知道,就算明天世界毁灭,没有一个活物留存下来传唱我们的歌谣,我们的作为,我们真实的内心,也将永远留存在神的记忆中。我们明天或许会死,但他们也迟早要死,他们的维拉和迈雅,若真存在,也必死。就像我告诉过你们很多次的,时间会死,空间会死,世界会死,最终一切都要平等地接受礼物,由那位女士接引,穿过黑夜之门,获得绝对的自由。’

片刻沉默之后,摩根问,‘虽说如此,你也告诉过我们,卡斯迪亚的事业自有其价值。战败之后,这事业该如何进行呢?’

伦芙芮说,‘若是战败,我会死在尤希库鲁。你们其他人想去德赫瑞姆的去德赫瑞姆,想去罗多克的去罗多克,若两者都不喜欢,我推荐你们去沙瑞兹。萨兰德苏丹国的拜巴克苏丹是我的好朋友,爱慕者,和崇拜者,也是一个秘密的月神信徒。在那里,至少我们的教义和组织可以得到保全。

而且,别这么悲观,我还未必会死在明天呢。命运的行事方式总是神秘莫测。

几个小时前我就已经请搜魂大人代我去找拉法齐了,无疑她会带回来很多珍贵情报,部队差不多也准备好了,我们开始行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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