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5年，斯瓦迪亚王国，罗多克地区，杰尔喀拉

丽萨推着一辆小推车走在杰尔喀拉的街头，一面像一个寻常商贩一样叫卖，一面努力留心观察四周的人员、地形，尽量捕捉路人们的每一句可能有价值的流言。

此时她正戴着一顶棕褐色的假发，脸上用一些她在几个星期前还闻所未闻的特殊方法做了伪装。她的身上穿着本地下层贫民家孩子常穿的破旧服饰，身上散发着一股鱼腥味。她敢打赌，就算最疼爱她的琼恩哥哥在此时看到她，也只会把她当成某个素不相识的小商贩家的穷苦女孩。

丽萨此时已经来到一个铁匠铺前面，她成功把一个学徒吸引到她的推车旁。两人像模像样地大声讨价还价，在丽萨精湛演技的掩护下，没人会对这一幕感到奇怪。但在别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丽萨迅速地借着推车和自己身体的遮掩，对那个学徒做了几个手势。至于说这些手势什么意思？鬼才知道，反正丽萨不知道。

接下来，那个学徒简短地回了一个手势，这个手势丽萨是认识的，这表明她的这项信息传递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别的波澜。丽萨收了钱，做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给出商品，接着往前走。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她到了另一个街区，机警地环顾四周后，丽萨确定周围没有可疑人员。同样是借着推车的遮掩，丽萨在假装检查车子下层位置的时候，将一封信压在一块很难被注意到的石头下面。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可做了，至少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丽萨继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游荡，尽量多获取消息。不只是那些晚上需要汇报的消息，还有一切与这个社会、这座城市有关的细节，一切有利于她以后更好地生存的知识。当然了，推车上的商品也是要尽量卖的，不然，一个家境艰难的小商贩对自己的生意漠不关心，也太反常了吧？这段时日，一个反常的人在杰尔喀拉是非常危险的。

（2）

坦白讲，丽萨此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的命运居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多次如此重大的转折，而这些转折又都如此富有戏剧性，如此富有悲剧色彩，如此恐怖。她更没有想到的是，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如此顽强、镇定地面对和接受这些变化，从其中生存下来，然后努力进行适应，努力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又怎么能想得到，这个人会是自己？

一个多月以前，她还是一个相对富裕的商人家庭的女儿，家里有一整支商队，母亲最便宜的一件首饰也比她手边这辆小推车上的所有东西加起来更值钱，虽然她自己一件首饰也没有。之后，转眼之间，她和家人一起从大陆最南面的临海城市亚伦到了最北面的萨格斯，然后毫无预兆地在萨格斯城外落得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她混进城市，被无数比野外猛兽还要吓人的恶意所包围。她成了流浪儿、乞丐、小偷，若不是从小就有着强大得惊人的直觉天赋，让她躲开危险，她根本不敢想象现在自己已经遭遇了什么恐怖的浩劫。

再之后，她在恐惧、孤独和压抑中变得疯狂，从街头的一个孩子那里抢了一盒火柴，一根一根地向路人推销。不难想象，她这第一笔生意肯定不像现在的一样成功。她被干渴、饥饿和寒冷所包围，绝望中，她向她所知道的所有神祈祷，但谁也不理她。

她仍然记得琼恩哥哥临死前表现出来的英勇，她发誓抗争命运到最后一刻，平静、体面地迎接死亡，她发誓没有任何凡人或者神灵能够得到她的尖叫和眼泪。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是最后的愿望。她昏倒在萨格斯街头的雪地中。

（3）

但她没有死，不知是在命运的善意还是恶意下，她被救活并带出了城。丽萨刚刚睁开眼时，还没法说话，只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救了她的驼背黑发老者。接着，毫无预兆地，老者直起身子，摘下假发，去除脸上的伪装，变成了当初她在通缉令上见过的男人。

丽萨发现，这家伙的真人实在比通缉令上恐怖多了，倒不是说他的长相如何可憎，而是他的眼神，只要看着你就能让你汗毛直竖。丽萨猜测这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很快，她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凶恶红发男人的两个同伴来和他会合，这二人的长相凶恶，但气质远不如前者恐怖。之后这三人带着丽萨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树林向南逃亡。后来的两人管救了丽萨的那个人叫小火柴，丽萨在偶尔想尝试和他说话时恭敬地叫他火柴先生。可惜没人愿意劳神和丽萨交流，丽萨就继续偷听他们的对话。从那三人的对话中，丽萨明白，自己获得了一个新身份：奴隶。火柴先生是个奴隶贩子。

丽萨小时候听人说过，做奴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比死了还惨。丽萨并不相信这种理论，她觉得死就已经是最可怕的事了。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丽萨决定静观其变，继续观察和偷听同行者，而且赶路对她也并不轻松。她从小就对疼痛和劳累非常敏感，但此时她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面对和接受它们。

同行者之间并不和睦，后来的两人明显是火柴先生的手下，但他们对前者的尊敬与日俱减。最先是一个满脸色眯眯表情的恶棍想碰丽萨，火柴先生却认为这会降低商品的价值，两人大吵一架，最后还是首领勉强取胜。但是，丽萨感知到那两人非常愤怒。后来，火柴先生和他的随从开始大声争论一些丽萨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话，那个曾经打算强暴丽萨的人大喊了一句‘红发已经完了！’，丽萨到了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个被称为红发的人是他们争论的中心，但就算至今，丽萨在回忆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争论这个。

终于有一天，丽萨感知到那两名随从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她觉得自己落到他们手里无疑会比在火柴先生手里更惨，于是打算提醒火柴先生。但是，丽萨才刚刚把眼神转过去，火柴先生就已经率先割断了一人的喉咙，另一人开始和他肉搏。在丽萨紧张的注视下，火柴先生取得了胜利，但他却并没有立刻杀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对手，而是走向丽萨。

‘杀过人吗？’他问丽萨。丽萨撒谎说没有。他告诉丽萨世界是残酷的，然后把刀扔给丽萨，又给了丽萨一个凶狠的眼神。丽萨明白，这是在说‘杀了他，如果做不到，我就杀了你。’

从最初知道火柴先生的身份开始，丽萨就担心他把自己卖到妓院之类的地方。丽萨发誓抗争世界，抗争命运，坚持生存下去，但她不想要那样的生命。现在火柴先生似乎在对自己进行一次考验？丽萨想道，一个妓女需要拥有杀戮的决心吗？或许火柴先生会把我培养成他的仆人或者助手？

丽萨出生在一个商人家庭中，明白一些基本的经济规律。比如说，不同的商品有不同的价值和用途，同一件商品的价值会随着时间和地点发生变化，适当的商业推销活动可以把同一件商品卖出更高的价格。

丽萨立刻面不改色地将匕首刺入那人的眼窝，然后开始疯狂向火柴先生推销自己。她吹嘘说，自己识字，能看懂一般的书籍，记忆力好，聪明，擅长和别人打交道，擅长演戏。丽萨顾不上去注意喷到自己身上的鲜血，滔滔不绝地冲着火柴先生说了起来。对方明显被惊的不轻，但还是暂时没说话，而是埋头干起活来。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们都没有浪费力气在大冬天打猎。靠着之前的旅伴们所奉献出的食物，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丽萨宁可饿着也不想吃那种东西，但又担心火柴先生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变成补给。真恶心啊，丽萨觉得自己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已经变得有些扭曲了，干了这种事，却只是觉得恶心，正常人应该觉得罪恶才对啊。

或许是因为没了其他旅伴一起说话，火柴先生开始问起了丽萨的一些基本情况，丽萨尽量按着火柴先生大概会喜欢的方式答。就这样，他们一路到了杰尔喀拉，再次回到了大陆南部的沿海地区。

（4）

丽萨从回忆中抽身，继续集中精力偷听附近路人的谈话。他们正在激烈争论最近发生在北方的战争。

一个中年妇人小声说：‘消息已经可以确定了，现在全罗多克境内大概都在疯传，红发女士已经打赢了，她仅仅带着几千人就杀光了好几万最强大的斯瓦迪亚骑士啊。估计不久后我们这也得有一场风波了，谁知道局势最后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啊！’

一些人进行附和，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个人聚在这个小圈子里聊天。丽萨当然完全明白他们在讨论的是谁。毫无疑问，这位红发女士并不像当初火柴先生的那个随从说的一样‘已经完了’，她现在正过的风生水起呢！此人的真名叫伦芙芮，被广泛认为是本世纪最传奇的人物之一。据说她在十五岁时带着一群神秘手下在纷争之地建立了一个小型佣兵团，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靠着在几次大型战争中立下的功绩，她年纪轻轻就成了整个大陆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名将，受到无数人崇拜。

想到这，丽萨不由得感到一股强烈的嫉妒，伦芙芮十五岁就已经不知从哪聚集了一批能干的神秘手下，开始创造传奇了。自己呢？自己十五岁了会在哪？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就被火柴先生卖给妓院了。

‘你们懂什么！’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说道，‘难道你们真以为红发的那些胜利是她自己取得的吗？帕拉文的大主教已经向世人揭露了，伦芙芮是大魔鬼米尔寇的情人！谁都知道红发是当今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她无耻地向魔鬼出卖了身体，魔鬼就派给她了一大群恐怖的地狱魔兽。靠着这些魔兽的帮助，她才所向无敌，在尤希库鲁谋杀了上万名高贵的骑士大人。’

丽萨知道这是在胡说，但她心中突然出现了一股冲动，想让这个八字胡男人把那位慷慨的魔鬼介绍给自己认识一下。而且，丽萨觉得这个发言者有些眼熟，她在其他地方打探情报时也见过此人。似乎这家伙每天除了四处散布对伦芙芮不利的言论以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这不是真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立刻反驳八字胡男人的话，‘天选者战无不胜是靠着月神的保佑！’

此言一出，围观的闲人全都害怕地和那个少年拉开距离，好像他刚刚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样。丽萨也感到震惊，她真的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下还有人敢当众说出那三个字。

天选者这个词和红发女士一样，是伦芙芮的称号。伦芙芮是月神教派的领袖，仗着自己在之前的战争中不可替代的作用，她公开在纷争之地散布这一新信仰。丽萨只知道所谓的月神其实就是她之前听说过的死亡女神，至于这个教派其他的信条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她其实刚到杰尔喀拉十几天而已。在亚伦地区的义军起义后不久，伦芙芮就公开宣布自己其实就是新义军的创建者和幕后领袖，然后迅速攻占了斯瓦迪亚王国位于纷争之地的大片领土。斯瓦迪亚王国派出大量精锐部队去围剿她，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她奇迹般地打败了。丽萨越想越觉得嫉妒，索性不想了。

那个八字胡男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之后环顾四周。当他的眼神从丽萨身上扫过时，丽萨立刻装出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求他买点东西。那个男人把丽萨推开，威胁要揍她。丽萨很满意，她做出一幅委屈的表情，然后推着车继续去其他地方打听情报。

晚上，路过东城门时，丽萨发现上午说出禁忌词汇的那个少年，被几个斯瓦迪亚士兵押到了绞刑架下面。那个少年自知难逃，开始大声辱骂哈劳斯国王，并高呼月神教派的标志性口号‘万物皆有一死’。丽萨从围观者中感受到了大量的愤怒和恐惧，总体来说还是愤怒多一点。她兴致勃勃地看完了少年的处刑仪式，然后离开。少年的尸体和其他几十具尸体一起被挂在了城墙上。被绞死真是太难看了，丽萨心想，眼睛瞪大，舌头伸出，脸色发紫，万一哪天自己必须自杀不可，她绝对不上吊。果然啊，谁都会追求美观，哪怕奴隶也不例外。胡思乱想着，她已经到了火柴先生的赌场。

（5）

丽萨先是无声无息地进入赌场边上的一条小巷里，把推车藏好，换上另一顶假发，去掉脸上的一部分伪装，又换了一件外套。之后，她从一个隐蔽的侧门进入火柴先生的赌场。现在她正在扮演一名在赌场中非常常见的仆人。

这段时间，丽萨已经对杰尔喀拉城的地下势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里有着三大黑帮势力，每一家拥有若干打手和情报网络，经营若干违法产业，与若干腐化上层人士勾结。其中火柴先生是势力最大的，他在明面上的总部就是这家赌场。但丽萨知道他真正的收入来源在于贩卖人口，火柴先生在港口区有一定的势力，甚至还在海上有两个小岛作为贩奴生意的中转站和秘密工厂。出于某种丽萨所无法理解的心态，火柴先生完全不对她掩饰这些秘密。另外，虽然火柴先生的行事风格隐秘、谨慎，丽萨还是通过种种迹象推测出他的那些奴隶都是有着某种特殊用途的。

势力第二大的是佩提亚，此人的总部是一家豪华妓院，他也从事一些小规模的人口拐卖活动，但不像火柴先生这么神秘。佩提亚的奴隶大都是一些给妓院准备的女人或者小姑娘，而火柴先生热衷于四处绑架穷苦人家的十二到十五岁小男孩，他对这些男孩极为残酷、暴力，却坚持给他们配备良好的伙食，保持营养，丽萨越来越好奇这些货物的用途。火柴先生脸上从来都没有什么表情，当然，故意表演时除外。但丽萨还是可以感知到他非常厌恶佩提亚。

第三位地下势力巨头名叫葛瑞福斯，丽萨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高利贷商人，这个家伙的总部在贵族区的他自己家里。据说葛瑞福斯祖上是罗多克本地的大贵族，有些平民提到他时称他为‘那位大人’。明面上，他是火柴先生最大的竞争对手，两者水火不容。但丽萨发现火柴先生实际上对葛瑞福斯抱有善意，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久，丽萨找到了火柴先生，此时他正用一种献媚、圆滑的腔调和两个富人勾肩搭背地一块喝酒。等到他和那两人分开，等候在旁的丽萨从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通过一扇隐蔽的暗门，进入赌场的地下空间。

通过这扇门后，火柴先生脸上的表情和周身的气质在一秒钟之内发生了完全的改变，圆滑、和善的商人再次变成了阴沉、可怕的奴隶贩子。丽萨对这种变化见怪不怪，又走了一段后，她开始汇报。

‘消息已经送到铁匠铺，对方表示收到，还说最近没有新的特殊情况。那封信已经被放到指定位置，可以确定没有别人注意到，但它什么时候能到收信人的手里就不知道了。’

丽萨接着说，‘昨天我提过一次的八字胡男人已经可以肯定是斯瓦迪亚王国的密探，但他主要是四处散播反对红发的谣言，寻找义军的同情者，不大可能对三巨头的势力产生兴趣。而且此人的演技和话术极为拙劣，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反常。另外，佩提亚的妓院外面也有一个疑似斯瓦迪亚密探的人，但他在名义上似乎算是佩提亚的手下。根据我这些天的了解，佩提亚对手下的管理似乎是三巨头中最差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当众发表同情义军的言论，半个多小时前刚刚被绞死，我觉得他不是真正的义军，义军成员不至于这么鲁莽。’说到这，丽萨开始思考，当初父亲突然执意要进行从亚伦直达萨格斯的远程贸易活动，真的是为了进行一次商业冒险吗？还是说他只是想尽快离开斯瓦迪亚人的势力范围？大哥向来富有正义感，热心肠，他会不会参加过义军的活动？想到这，丽萨更厌恶义军了，她也更厌恶伦芙芮了。

‘了解这些事情有好处，还有吗？’火柴先生问。

丽萨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这个刚刚被捡到的小女孩是火柴先生唯一的情报源，她能打听出来的火柴先生肯定也能从别处知道。但或许一个不同的视角也是有帮助的，丽萨还是事无巨细地汇报：

‘佩提亚妓院里有两个招牌妓女失踪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葛瑞福斯的手下打死了一个还不上钱的穷人。’丽萨看到火柴先生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她接着说，‘但现在没人在乎这些事，所有人都在疯狂谈论红发在纷争之地获得的惊人胜利，城市中的气氛变得非常浮躁，人们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烈。维鲁加城的围攻实际上在几天前就已经停止，据说那里的部队要撤退到咱们这边来，他们已经被红发吓破了胆。市民们对于可能增加的斯瓦迪亚部队非常忧虑。毫无疑问亚伦的起义者已经彻底完了，上千具尸体被挂在城墙上，但西部山区里布满了杂乱的起义者，当然了，这些都是几天前的情况。

前一阵子，通过对被俘义军成员的严刑拷打，斯瓦迪亚人知道了义军二把手和三把手的代号，分别叫导师和公爵，现在全城的部队都在努力搜捕这两个人。但士兵们都觉得很荒谬，因为除了代号以外没有关于这两个人的任何其他信息。这一情况也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丽萨结束了汇报，火柴先生明显对她的进步非常满意，他回头去赌场里继续交际，丽萨则继续往地下层的更深处走去。

路上，她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接受鞭打，这并不是为了惩罚他，只是想通过定期到来的痛苦和耻辱让他习惯自己奴隶的身份。没有挨打的几个人正在进行野蛮的体能训练。丽萨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拉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男孩是赌场里的奴隶中最优秀的，这几天丽萨有机会时就尝试和拉姆拉进一下关系，没准日后就能派上用场。

丽萨在旁边等了一会，在训练者停下饮水时走过去偷偷把刚从赌场里顺来的小蛋糕塞给拉姆，现在她干这种顺手牵羊的把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之后，她向审讯室走去。

丽萨推开血迹斑斑，足以把普通小女孩吓哭的门，走了进去。她觉得这扇门的岁数没准比火柴先生还要大，在她进去时老旧的木门差点掉下来。里面的刑架上挂着一个不着寸缕，浑身伤痕的女人，丽萨给她喂水，简单处理伤口。保持此人活下去也是火柴先生给她的任务之一，丽萨发现这个女人的头部变得更残破了。火柴先生干嘛把这个女人的鼻子和耳朵割下去？他总不会把这些部位吃了吧？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

完成任务后，丽萨上到赌场的顶楼，她在那里有一个小房间。睡觉前丽萨还可以再看一会书，明早起来还有很多事需要干呢。

一个小时后，丽萨躺在硬邦邦的床上，忍不住又开始回忆最近的经历，她发现自己在最近这几个星期的成长和变化比之前十年还要多。她被命运的剧变打击的晕头转向，但她一直在坚持抗争，到了现在，她已经完美适应了这个从商人的天真可爱小女儿到奴隶贩子的邪恶仆人的转变。之前，虽然她也一直跟着商队四处游历，但她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表面。而现在，她不但熟悉了城市中那些肮脏的角落，了解了贫民窟中那些悲惨的生灵，也对整个大陆上的风起云涌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

过去，她生活的并不幸福。父母对她这个女孩几乎毫不关心，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两个哥哥，弟弟出生后，她在这个看似美满的家中更是变得毫无地位。二哥、甚至还有不到八岁的小弟弟都可以任意欺负她，但琼恩哥哥真的把她当成家人看待，她也从琼恩那里感受到了她所渴望的亲情。现在，她再也见不到大哥了。她已经一无所有。

她又一次无法自控地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伦芙芮的故事，嫉妒之情熊熊燃烧，如果父亲真的是因为躲避义军活动所带来的混乱才选择前往萨格斯，那么一切就都是伦芙芮的错！丽萨在心里不讲道理地想着，她在北方被无数人追随、崇拜，战无不胜，为所欲为，任何胆敢阻拦她的人都会被无情消灭，而我在这里做奴隶。没错，就是这样，一切都是伦芙芮的错！

丽萨明白，自己已经彻底上了贼船了，但既然如此，就随遇而安吧。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干掉火柴先生自己当船长呢！之后，她或许会有机会向可恶的伦芙芮复仇。

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小女孩陷入了甜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