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25年，斯瓦迪亚王国，罗多克地区

现在是离开杰尔喀拉后的第一个晚上，丽萨和绑架她的队伍正处于巴普伦河以南的艾德那隘口附近。萨兰德贵族们携带大量金钱，在城里很轻易地弄到了优良的马匹和其他旅行用品，因此队伍的行进速度很快。白天时丽萨一直被迫和阿马尔同乘一匹马。

通过这段时间在杰尔喀拉城里的锻炼，丽萨已经养成了随时偷听别人谈话的好习惯，但她今天下午没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虽然被派来与火柴先生交易的这批人全都会说卡拉德语，但没了外人在场，他们自然用萨兰德语交流。而且，下午的大部分时间所有人都专心骑马，只会偶尔停下交流。

天黑以后，他们又坚持前进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扎营。终于出现了一段成体系的交流，丽萨虽然听不懂萨兰德语，还是尽量观察着谈话者的神态、语气，试着分析他们的性格和彼此之间的关系。此时阿马尔再也不掩饰自己的癫狂特质，他在谈话中时不时地站起来指着某人大呼小叫，有时还突然爆发出一阵疯子一样的大笑。其他人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丽萨被安置在圈子的最中心，时不时就会有一两个谈话者分出注意力看她一眼，确定重要财产的安全。丽萨还是不明白他们到底想拿自己做什么用。她在观察中发现，阿马尔的副手，也就是之前早就认识火柴先生的那个贵族，被其他人称为雅戈尔。个子最高的那个蒙着面的家伙似乎名叫尼扎，坐在他旁边的胖子则被称为内维尔。其他人的名字暂时无从得知，但通过对比所有这些人的服饰、武器、习惯，丽萨推测他们出自同一组织。

交流中最常被提起的人是伦芙芮，尽管有的人用其他萨兰德词汇代指这一名字。他们似乎在讨论北方的时局。阿马尔明显非常厌恶此人，但其他人提到她时都会使用崇拜或者恐惧的语气。又是伦芙芮！怎么到了哪里都有她？丽萨在心中愤怒地想，一切都是伦芙芮的错！

她发现自己已经习惯将遭受到的苦难全部归咎于这位素不相识的红发女士，把怨气也都发泄在这个名字上。不然，除了在心里诅咒伦芙芮几句以外，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她拿当初害的自己家破人亡、险些丧命的那群海寇毫无办法，她拿无耻地背叛和卖掉了自己的火柴先生也毫无办法，她拿这群劫持了自己的萨兰德人更没有办法，无论是否愿意承认，这都是事实。想到这，丽萨又狠狠地诅咒了伦芙芮几句。

她发现萨兰德贵族们已经停止讨论国外的战局，改为争论一些自家的事务。拜巴克和阿尔瓦这两个名字频繁被提到，丽萨知道拜巴克是萨兰德苏丹国现任统治者的名字，阿尔瓦是谁她就不清楚了。沙漠中的萨兰德苏丹国长期游离于大陆主体部分的纷争之外，丽萨没有在杰尔喀拉的街头听到过多少和那里有关的消息。另外，丽萨惊讶的发现，只要阿尔瓦这个名字被提起一次，就会有几道隐晦的目光瞥向自己。

过了一会，阿马尔指着丽萨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引起了所有同行者的集体恐慌和激烈反对，一场争论就此爆发，阿马尔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丽萨还是一句话都听不懂，但她看出最后是阿马尔再次动用他作为首领的权力，强行结束了话题。之后，萨兰德人们不欢而散，各自去睡觉。阿马尔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向着丽萨走来。

丽萨可以感知到阿马尔的情绪，知道他想干什么。果然，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丽萨的恐怖预感成了真。阿马尔按住她，然后开始扒她的衣服。丽萨拼命反抗，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当然对付不了苏丹的侍卫队长，她开始考虑使用拉姆送给她的告别礼物，最终还是放弃了。用小刀偷袭的手段只能使用一次，如果失败，不会有下一次机会。她没有把握对阿马尔一击毙命，就算阿马尔死了，她也还是没法把其他人全处理掉，他们全都留神盯着这边呢。

阿马尔开始打她，丽萨立刻察觉到对方不愿意攻击她的脸或者要害部位，于是反抗得更起劲了。阿马尔要求别人来给他帮忙，好几个同行者忍不住发出了嘲笑的声音，但还是有一个人过来了。最终，阿马尔如愿以偿。

他一边强暴丽萨一边喊着阿尔瓦的名字，神志混乱之下，他开始用卡拉德语向丽萨说一些语义混乱的话。丽萨呆滞地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绝望之下，她尽量从阿马尔的胡言乱语中提取信息，转移注意力。她分析出，阿尔瓦公主是拜巴克苏丹的独生女，半年多以前被人刺杀，本就暴躁难测的苏丹彻底陷入癫狂。丽萨和阿尔瓦长得非常像，这些侍卫队成员希望把她送给苏丹，让她扮演已逝的阿尔瓦公主，帮助苏丹恢复神志。

阿马尔开始用各种浮夸的语言表达他当初对阿尔瓦公主的深沉爱意，最后还吟起了诗。丽萨强忍着疼痛和耻辱，始终保持沉默，直到一切结束。

‘我得跟你讲讲我们伟大的苏丹，’阿马尔穿好自己的衣服，开始对丽萨说，‘他在战争中杀死了他的两个哥哥和三个弟弟，然后在首都的处刑台上亲手砍掉了母亲和叔叔的头，他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亲属。你听见了吗？！’

丽萨点了一下头，表示听见了。

‘那你告诉我我刚才说的什么？’阿马尔吼道。

‘拜巴克苏丹杀光了自己的亲戚。’丽萨用毫无情感的音调说。

‘没错，他是个弑亲者。但这远远不是他干过的最坏的事，远远不是。明天再跟你讲讲其他的。’阿马尔扇了丽萨一个耳光，然后怪笑着走了。

丽萨最终还是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太累了。弑亲者……她梦见了在萨格斯城外的树林里，大哥拼命战斗，以一敌三，像传说故事中的英雄一样威武。二哥跪在地上求饶，父母已经被砍倒。她带着小弟弟逃进树林。小弟弟不停地哭喊，引起了敌人的注意。她将弟弟推倒，面无表情地举起一块石头……

今天的事是诸神对她的惩罚吗？梦境更加混乱了，各种或真或假的景象交织在一起。小女孩在梦中咒骂起了诸神，当然，还有伦芙芮。

（2）

之后几天和第一天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白天时，所有人都一起拼命骑马赶路，队伍缓缓地沿着罗多克狭窄的南方沿海平原向东前进。晚上，扎营休息，萨兰德人聚在一起谈话。再之后，阿马尔准时开始强暴丽萨，并在过程中说一些胡言乱语。

每晚睡前，阿马尔都会告诉丽萨一件苏丹的暴行。现在丽萨已经了解了苏丹曾经在女儿刚刚出生不久还没断奶时，醉酒把王后打死。苏丹还曾经在第三次萨兰德内战期间将一整个村庄的平民全部剥了皮，钉在木桩上，仅仅因为他们被迫给叛乱者提供了补给。每次说完，阿马尔都会补充这些都算不上苏丹干过的最坏的事，弄得丽萨愈发好奇这位拜巴克苏丹究竟还干了什么。

从第三天开始，雅戈尔时不时地教丽萨一些常用的萨兰德语词汇。丽萨学的很快，但她从来都没有打算运用这些知识，她一直在寻找逃跑的机会。目前，队伍已经到达了临近萨兰德边境的贾米奇堡地区，再往东走几天，就能看见沙漠了，那时她就彻底没机会了。

她猜测这些沙漠来客没有在森林中行进的经验，而今晚他们正好宿营在一块林地附近。只要往山坡上跑几百米，就可以钻进茂密的树丛，然后摆脱追击者。丽萨继续做出一副对苦难麻木的样子，让监视者放松警惕。阿马尔结束了今天的暴行，照例对丽萨讲了一件苏丹的趣味小故事，然后去睡觉。不久，除了守夜的雅戈尔，所有人都睡着了。

雅戈尔是和丽萨交流最多的人，相对来说算是比较熟悉。丽萨突然起身，揉揉眼睛，然后慢慢向雅戈尔走去。对方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安静地看着丽萨，等她先开口。丽萨与雅戈尔对视，微微张开嘴，做出要说话的样子，然后突然将拉姆送她的小刀刺入雅戈尔的咽喉，这个奇袭非常成功。

距离最近的胖子内维尔似乎被雅戈尔倒地的声音惊醒，揉了揉眼睛，丽萨在他起身之前把刚刚从雅戈尔身上取下的匕首拔出，刺入他的眼窝，然后立刻扭头就跑。

她冲向山坡上的树林，还剩一半距离时，后面的营地里传来大喊声，一个比较机警的战士立刻骑马追了出来。丽萨继续拼命向前跑，她感觉到追击者已经发现了她。

她进入林地范围的下一秒，追击她的骑手在树丛外下马，原来是尼扎。丽萨知道自己在这个距离上不可能甩开他，于是在几步后就藏到了一处草丛中。尼扎循着痕迹向前追击，很快就遇上了困难，他一边继续寻找新的痕迹，一边向刚到林地边缘的阿马尔大喊，为他指明方向。一个小女孩突然从地下长了出来，割破了他右腿的动脉，他立刻用右手抓住丽萨的胳膊，结果手腕也被划破。丽萨在一颗树的掩护下和尼扎周旋了几个回合，终于成功将雅戈尔的匕首刺入了他的腹部。

与此同时，阿马尔和他的一个随从从两侧制住了丽萨的双臂，她还是失败了。阿马尔把她带回营地，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身，并且严令手下以后必须一直绑住丽萨的双手。不久，尼扎因重伤死亡了。一次性损失三名贵族令阿马尔大为愤怒，但他也没法杀死或者打伤丽萨，最后决定再强暴她一次。

这次，癫狂状态的阿马尔一边虐待丽萨一边大骂自己的姐姐，丽萨听出阿马尔的姐姐佳玛拉在几年前离家出走，投奔伦芙芮，成了红发女士手下的得力干将。之后，阿马尔又胡乱地说了一大堆他家族的光辉历史，其中他曾祖父的名字让丽萨感到耳熟。

丽萨努力回忆，最后想起，她的母亲经常提到那个名字。丽萨的祖父是那位勒贝尔大人的私生子，那位大人也是丽萨的曾祖父。

所以说，这几天一直在强暴自己的疯子阿马尔其实是自己血缘上的哥哥吗？丽萨突然哈哈大笑，她的笑声和阿马尔的混合在一起。

因为不愿哭泣，丽萨已经学会了在感到极度悲伤或者痛苦时大笑。

（3）1225年，萨兰德苏丹国

雅戈尔被杀后，已经没有其他人愿意接近丽萨，更别提和她交流了。因为队伍中三分之一的成员在一夜间突然被杀，之后几天萨兰德贵族们彼此之间也极少交流。整个队伍都笼罩在阴沉的气氛中，只有阿马尔不受这种气氛影响，每天的日常和之前完全一样。

通过贾米奇堡附近的山地通道后，他们已经正式进入了萨兰德境内，有些地方已经可以看到小块的沙地。阿马尔有时会用萨兰德语自言自语，有时也会用卡拉德语告诉丽萨一些附近的情况。现在，向东望去，阴影山脉的高耸山峰已经映入眼帘。他们越往东走，沙子就越多，后来甚至出现了成片的沙地，这种景象是丽萨从没见过的。

此时丽萨对难得一见的异国风光毫无兴趣，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阿马尔是自己血缘上的哥哥，那么这些天他一直在骂的佳玛拉就也是自己的姐姐，或许我可以逃跑，然后去投奔她。丽萨一直想要一个姐姐，据说佳玛拉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而且深得伦芙芮信任，手里掌握着一支军队，或许她可以保护自己。

但丽萨也知道这只是幻想而已。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她已经失去了这次机会。队伍到达卫耶哈堡附近时，丽萨已经决定正视自己在萨兰德的任务。她破天荒地主动向阿马尔开口，询问他阿尔瓦公主的生活习惯和性格特征。

之后，丽萨便震惊地发现阿马尔对那位他自称深爱着的公主几乎一无所知。阿马尔也同样认为有必要让丽萨了解一下这类的信息，于是把其他几个贵族叫来一起讨论。最终，他们勉强总结出了阿尔瓦的三条显著特征：热情似火，武艺高强，崇拜伦芙芮。

这可真是太巧了，丽萨想，和我正好完全相反。

这天晚上，阿马尔带着他们住进了卫耶哈堡附近的一个马穆鲁克营地，贵族们纷纷去和当地的军官交际，顺便打听首都的消息。丽萨依然没有逃跑的机会，在阿马尔的要求下，十几名士兵在她周围站成一个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丽萨在疲惫中睡着了，睡前当然诅咒了伦芙芮，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了。晚上，各种混乱的梦境交织在一起，她一会梦到自己干掉了阿马尔，一会梦到自己干掉了火柴先生。梦境中只有仇敌的痛苦，没有她自己的欢乐，这让她非常难受。半夜，她从一个噩梦中惊醒。她问自己，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努力活下去？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她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不愿向命运屈服，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所渴望的到底是什么。她没有了亲人，也没有朋友，没有梦想，她甚至连最基本的尊严都被人夺走了。她发现自己在世界上已经只有恨的人，没有爱的人。孤独和压抑笼罩着她，丽萨像往常一样，将自己对整个世界的仇恨全都寄托在伦芙芮身上，再次开始诅咒她。凭什么她就可以活的那么自由，那么快乐？

终于，丽萨又睡着了，梦中，她如愿以偿地梦见自己将拉姆送她的小刀刺入了伦芙芮的咽喉。可惜梦中的伦芙芮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毕竟，丽萨只是听说过天选者的故事，从未见过她本人。

第二天早晨，阿马尔的心情似乎不错，他在临走前向丽萨介绍了几句附近地区的情况。‘看哪！伟大的卫耶哈堡，西方之门，这里是阴影山脉西部隘口的锁钥，也是首都沙瑞兹的门户。从这里再往北就是著名的荒芜之地，那里违反常理地无法生长任何植物，据说伟大的苦灰之战就发生在那里。再往北就是纷争之地，红发的大本营。往南沿着大路一直走，就能到沙瑞兹。’

阿马尔婉拒了在城堡内住几天的邀请，带着队伍迅速南下，他希望在元旦之前到达首都，并把丽萨作为新年礼物送给苏丹。

（4）1226年，萨兰德苏丹国，沙瑞兹

新年第一天的中午时分，丽萨被阿马尔带到了沙瑞兹城北面的一个小山坡上。从这里往西看去，可以看见一些绿色，一条河流，以及远处沙瑞兹湾的海面。若是往东看，就只能看见无边的黄沙和起伏的沙丘。沙瑞兹城正好坐落在这两者之间，这座城市是丽萨见过的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只比萨格斯小一点，却比杰尔喀拉大得多。

如果说诺德地区和罗多克地区的建筑风格还有些相似之处的话，沙瑞兹则和丽萨见过或者听说过的任何城市都完全不同。它似乎独立于大陆的其他部分，自成一体。从外围城墙的形状，到街头行人的服饰，卫兵的武器，再到城市中心那座壮丽的皇宫，一切都在刷新着丽萨的认知。但此时她更在意的当然还是下午和苏丹的见面。

在城门口，丽萨发现有几个孩子正在附近玩耍。她感到有些好笑，演技太差了，这明显就是自己之前的同行啊，这种水平也就骗骗阿马尔这种笨蛋了。不过，沙瑞兹城里难道也有火柴先生那种人存在吗？

阿马尔带着丽萨来到皇宫外围的一间小屋里，然后开始等待。不久，他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了一个穿着臃肿长袍的小个子中年男人。阿马尔向丽萨介绍这就是苏丹的宫廷总管纳拉扬先生。纳拉扬见到丽萨以后颇为惊讶，阿马尔简单向他说明了情况，并要他去向苏丹简单通报一下。

丽萨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位宫廷总管。从名称上看，这个职务应该挺重要的，但阿马尔和他说话的口气明显不怎么客气，丽萨也无法确定这位纳拉扬先生究竟在都城里处于一个什么地位。纳拉扬的皮肤是深棕色的，大概是个混血儿。丽萨之前在街上偶尔见过几个棕色皮肤的萨兰德人，这些人大都衣着简陋，大概处于社会底层。纳拉扬的气质却与那些人截然不同。他的头发又短又少，耳朵很大，眼睛较小，但目光和善，气质沉稳。丽萨突然意识到，这位总管大人是自己几个月以来见过的最和善的人了。她感知到纳拉扬对她抱有善意，似乎非常喜欢她。

纳拉扬似乎想和丽萨说点什么，但还是按照阿马尔的意思先去和苏丹通报。很快，他回来带着丽萨和阿马尔等人向苏丹的主殿走去。路上丽萨一直尽量观察四周，但除了被走廊上的各种奢华装饰所震惊以外，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行人通过一扇被宝石和金银装饰着的厚重大门，进入沙拉克宫的主体部分。丽萨有些奇怪，这间大殿据说是苏丹讨论国务或者招待贵宾时使用的，按理说应该最为奢华才对。但殿内的桌椅和餐具、酒杯都非常简朴，墙上挂着的各种武器都是实战用品，也没有装饰。最值钱的反而是脚下的血红色地毯。

之后，她看见了拜巴克苏丹。在来这里的路上，丽萨曾经以为自己见到苏丹后会感觉恐惧，紧张。但此刻，她的脑子却被一个问题所填满了：这真的是个人吗？

眼前的生物身高至少两米，宽度和高度几乎相同。这一生物的胡子和头发显然都已经几个月没有打理了，它们胡乱缠在一起，让人难以看清苏丹的面容。他上次洗澡的时间不大可能比上次理发的时间更靠后，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从苏丹的身上一直传到几十米外的大门处，如果不是在杰尔喀拉的街头混迹过，丽萨说不定就直接忍不住呕吐了。苏丹穿着的衣服看上去还有些华丽的样子，但也无疑很久没换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凶恶的眼睛。

一个粗鲁、暴躁的声音响起：‘阿尔瓦！你终于回来了。你变小了，但没关系，我们都很想你。让纳拉扬带你去洗浴，换一身正常的衣服。’

之后，他开始数指头，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他数完。终于，拜巴克冲阿马尔问道：‘为什么回来的人少了三个？’

丽萨觉得苏丹肯定是喝多了，不然不至于花这么久数数。阿马尔有些慌乱，丽萨猜测他之前一直指望神志不清的苏丹注意不到这一点。他只能用眼神指向丽萨，把苏丹的注意力移走。

丽萨知道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她在心里纳罕，一个在醉酒后把妻子打死的疯子会在乎自己的新宠物杀掉自己的贴身侍卫吗？她努力回忆阿马尔对阿尔瓦公主的描述，最后开口说道：‘雅戈尔、尼扎和内维尔在旅途中发表了对陛下不敬的言论，我代替您把他们处决了。’

苏丹大笑。丽萨感觉像是一只魔兽在宫殿中咆哮一样。‘阿尔瓦，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之后，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时候，苏丹突然掀翻了附近的一张桌子，桌子上的各种器具纷纷落地碎裂。接着，苏丹单手举起一把明显重量不小的木椅，用它砸碎了两个大花瓶，然后把它冲阿马尔扔去。阿马尔被击中，倒在地上。

‘蠢货！这么简单一个任务居然还能出现人员损失，难道你爹妈生孩子时把智力全给了你姐姐吗！’苏丹继续走过来，捡起那把椅子，再次砸向刚爬起来的阿马尔。阿马尔躲过一击，却被第二下打中，他被打飞到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丽萨被事情的发展惊呆了。但她还是尽量观察和分析，根据她从火柴先生那学到的关于人体的知识，阿马尔受的伤肯定不致死，被攻击的部位也不致人昏迷。现在他这是在装死吗？

苏丹似乎解了气，回到座位上继续一动不动。纳拉扬找人把阿马尔搬走，同时用眼神示意丽萨赶紧跟他离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纳拉扬先生关心地问。

丽萨立刻答道：‘阿尔瓦。’

纳拉扬露出一个有些心疼的表情，‘但你总得有个本名让我称呼你吧，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我看的出来，你恨阿尔瓦这个名字。’

丽萨权衡后决定把自己的本名告诉他，纳拉扬明显很高兴得到信任，他开了个小玩笑，‘苏丹的权力至高无上，若他自己不想洗澡，没人能强迫他，不过他只是最近几个月才变成这样的，以后或许会好转。’

看到搬着阿马尔的人走远了，纳拉扬接着给丽萨普及常识，‘沙瑞兹城内包括王宫在内的所有区域都由首都防卫队负责保护，这支部队直接向苏丹本人负责，一共两千人。另外，苏丹本人有一支五十人的私人侍卫队，负责近身保护，以及执行一些特殊使命。苏丹私人卫队的队长在国内地位极高，和首都防卫队大统领，以及马穆鲁克军团的副指挥官们同级。

阿马尔之所以不到二十岁就身居如此高位，主要是因为在地位足够的贵族子弟中，除了他没人愿意接受这一荣耀。人人都知道上一任侍卫队长被醉酒的苏丹打死了。阿马尔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平衡，既能让苏丹消气，又不至于让自己受重伤。’

丽萨万万没想到当一个保镖居然还需要这种技能，‘那我是不是该和阿马尔请教一下装死的诀窍？’

纳拉扬不是很确定地说，‘苏丹从不会对真正的阿尔瓦公主做什么，但丽萨小姐您……如果苏丹打你，尽量躲过第一下，那通常是最重的。之后，设法让他打中一个非要害部位，然后顺势倒下，闭眼别动，我会尽快把您搬走。当然，这是在苏丹没有愤怒到极点的情况下，不然什么技巧都没用。’

纳拉扬也不清楚苏丹对丽萨的定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把阿尔瓦生前卧室的隔壁一间房安排给丽萨，让她沐浴，然后给丽萨了一套萨兰德风格的豪华服装。丽萨洗澡时一直在心里比较火柴先生和拜巴克苏丹究竟谁更坏，最后也没能得出结论。

丽萨心想，既然现在自己已经归了苏丹，阿马尔肯定就不会再碰自己了。或许接下来的生活会比之前容易一点。

傍晚时分，纳拉扬把丽萨带到苏丹的私人寝室中，并在路上保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苏丹的房间极为巨大，而且开着窗户，多少可以缓解那股恐怖的味道。丽萨按照之前纳拉扬的指点，以阿尔瓦公主常用的姿势坐在一张沙发上。苏丹开始用萨兰德语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某场战斗。这一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丽萨假装自己能听懂，时不时地点头附和，她觉得，虽然待在这只怪兽旁边是一种煎熬，但表演任务还不算太费力。她有自信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会一些基础的萨兰德语，但眼下就只能尽力观察苏丹的动作和表情，希望对他能有更深一步的了解了。

突然，丽萨感知到苏丹的情绪变化了，他开口，‘阿尔瓦，脱掉衣服。’

丽萨发现，自己的第一念头居然不是恐惧或者恶心，而是好奇：阿尔瓦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