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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火泪之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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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30年,火泪之日,新罗多克王国,亚伦

渡鸦的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他接受了马拉斯堡守军的无条件投降,重组了这支部队,从这些人中选出了一个刚刚加入月光骑士团的青年来管理投降者。几个被亚伦市民指控进行过恐怖迫害的旧贵族,被渡鸦执行了血鹰之刑。作为南境守护,渡鸦有权代表天选者在罗多克境内行刑。

按照计划,今天就是杰尔喀拉举行加冕礼的日子。渡鸦安慰自己,虽然错过了那意义重大的场合,但代表伦芙芮接受最后的敌人投降也是一种巨大的荣耀。搜魂也没法参加那场典礼,谁也不知道那个女巫干嘛去了。不过渡鸦猜测搜魂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毕竟她连苦灰之战都参加过。至于莫盖巴,他的怨气就不那么容易抚平了,此时莫盖巴大概正在心里骂自己吧。当初正是因为渡鸦的苦劝,伦芙芮才决定在维鲁加留下一个副手控制局势,结果可怜的莫盖巴就在半路被抛下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渡鸦心想。他在罗多克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是觉得这里的气氛出乎意料。本来他像其他人一样以为,长期受到压迫的罗多克被解放以后会是几个新王国中最为团结、最为可靠的,但事实并非如此。渡鸦知道,就算在义军兄弟内部,也是暗流涌动,尽管这一点很难被觉察到。

此时,渡鸦正由几个当地人带路参观一个义军据点。他自己的部队都被派去监视新近投降者,身边只有那个降兵指挥官和他一起。此人刚刚换上月光骑士团的白袍,正在使用各种斯瓦迪亚风格的浮夸词汇,表达对新信仰的虔诚和对传奇老将渡鸦的敬仰。渡鸦开始怀疑,莫非此人其实是一个阴谋者?不然为什么自己一直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突然,身后的门被关上,一大群武装人员从各个房间里涌出。渡鸦立刻看向身边的人,但他没有看到奸计得逞后的得意。恰恰相反,热血上头的白袍骑士拔出宝剑,大喝一声,‘万物皆有一死!’,然后向着敌人冲去,转眼间即已毙命。

渡鸦前后一看,立刻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落入了陷阱,被上百名之前的友军包围在了一座小屋子里。他知道自己不大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了,但同样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渡鸦开始进行他的最后一战。与此同时,他听到外面的街道上也发生了混乱。

渡鸦在为数不多的几个障碍物之间灵巧移动,手中的剑不断挥出,转眼间就已经杀死数名敌人。但他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伤口。他有一种预感,今天的阴谋绝不止针对自己,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伦芙芮的脸,之后是托妮的。当初,是他捡到了那个小女孩,派人把她送给天选者,虽然之后他就孤身南下,进行新的战役,几乎再也没有见过托妮,但渡鸦一直忘不了她。据说这个小女孩在萨格斯亲手给天选者制作了一顶白玫瑰王冠。渡鸦开始想象托妮站在萨格斯的王宫中,身穿白甲,头戴白色玫瑰花冠的景象。渡鸦又一次对未来心怀希望。

六发弩箭贯穿了渡鸦的身体,四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渡鸦用尽最后的意志力,将最后一击挥向敌人,然后死去!

(10)1230年,火泪之日,新罗多克王国,维鲁加

‘今日不死,更待何时!’莫盖巴不知第多少次喊出了这句话。

不算托妮的话,他是现在的这些高层中最后一个效忠伦芙芮的。但他不久前刚刚被天选者任命为猫之团副团长,这是无比荣耀和神圣的职位,在莫盖巴心中比王国守护更胜一筹。

除了领导力和虔诚信仰以外,莫盖巴还以惊人的个人勇武闻名。萨兰德战争期间,他的很多英勇壮举都被诗人们编成歌谣。

但他今天的战绩也丝毫不差。他和仅仅六名手下,被上千名暴徒和阴谋者,包围在一座完全不适合防守的木质建筑物中,坚守超过十个小时,杀死接近两百名敌人。

‘今日不死,更待何时!’防御者们再次高呼。

但他们还是没能如愿死在今天。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有人想到焚烧房屋,逼防御者出来。于是,莫盖巴和他的弟兄们就只能做了一件悲壮但无法避免的事,集体自杀了。

(11)1230年,火泪之日,新罗多克王国,杰尔喀拉

与斯迈德一样,佳玛拉不久之后也发现了暴乱的真相,意识到义军有问题,天选者处于危险之中。但她和塞尔拉的队伍之前已经被带路的义军引到城市中心的一片狭窄地带,一时间很难脱身。最终,她也选择放弃任务,命令部队直接杀掉每一个挡路的人,这才成功回到宫殿附近。进入宫殿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来晚了。

老鱼、斯迈德、提米三人的尸体倒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态。本该和斯迈德在一起的托妮不见踪影。宾客和袭击者的尸体充斥着大殿的主体部分。靠近王座的台阶处,天选者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怎么看也不像能活下来的样子。塞尔拉跑过去跪在伦芙芮面前,浑身颤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佳玛拉意识到自己的头巾也已经被眼泪染湿了。

伦芙芮用唇语吐出几个词,‘克雷斯,提米,葛瑞福斯,渴望。’这就是天选者最后的话。

佳玛拉明白这些遗言的完整含义,‘克雷斯和提米背叛了我们,葛瑞福斯策划了阴谋。有了渴望,什么都能成功。’最后这句话是之前搜魂给天选者的一个预言。

佳玛拉知道,伦芙芮没有见到城市里的混乱大屠杀,或许还在以为她自己是唯一的刺杀目标,但佳玛拉不忍心在这时告诉伦芙芮真相。

伦芙芮向塞尔拉做出一个眼神,塞尔拉看懂了。她浑身颤抖地亲吻了伦芙芮的脸颊,伦芙芮也努力吻了她一下。之后,佳玛拉享受了同样的待遇。

守卫各个殿门的都是资历最老的战士,他们经历了无数绝望时刻的考验,却在此时发生了溃散。所有人都放弃自己的任务,围到王座附近,佳玛拉没法责怪他们。

没人乐于去追杀克雷斯,也没人在乎葛瑞福斯,大家都想送伦芙芮最后一程,人人都在流泪。伦芙芮尽量用眼神向每个战士致意,这就是天选者做的最后一件事。

之后,伦芙芮闭上眼睛,嘴角依然挂着若隐若无的微笑,就好像一个漂泊者回到了家,一个担惊受怕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她停止了呼吸。这一刻,她在战场上的英勇,她在处理政务时的智慧,她在祈祷时的虔诚,她在下令时的威严,她在胜利后的优雅风度,她在逆境中的坚强不屈,她在重担下的冷静自若,她在与朋友们争论时的狡黠可爱,全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塞尔拉着迷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突然抽出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佳玛拉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她,从一进门开始,她就一直防着这个呢。她把塞尔拉的匕首扔开,塞尔拉和她打了起来。

(12)1230年,火泪之日,新罗多克王国,杰尔喀拉

摩根终于跟着托妮一起跑回了宫殿,他们从大门冲进来时,已经有近百人踩着尸体,围在王座周围。托妮设法说服外围的人给她让路,摩根和她一起挤了进去,接着眼睛便控制不住地开始湿润。佳玛拉和塞尔拉正打成一团,见到托妮以后才勉强停下,在她们的旁边就是天选者的遗体。

托妮一边哭一边飞快地检查了她姐姐的尸体,然后是斯迈德和提米的。老鱼的尸体实在没有加以检查之必要,整个头部从后往前被刺穿,就算是搜魂也活不下来。

佳玛拉一边束缚着塞尔拉,不让她乱动,一边向托妮转述了伦芙芮的遗言。托妮立刻追问,‘你们关于克雷斯采取了什么措施?还有葛瑞福斯,他更重要,谁知道他在哪?’

没人理她,托妮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宫殿中弥漫着的绝望气氛。‘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以在接下来的战争中获得优势!’托妮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势增强语气。

‘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输了。’佳玛拉说,‘我们先为天选者守夜,然后明早举行葬礼。’

‘天选者已经穿过黑夜之门了!’托妮止住自己的眼泪,向其他人喊道,‘你们现在守着的只是一具躯壳,它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应该直接在大殿里点一把火,然后重整部队,尽量救下幸存者,向德赫瑞姆撤退。能找到克雷斯或者葛瑞福斯的踪迹就更好了。还有渡鸦和莫盖巴,我们应该尽快警告他们,仍然有机会救下他们。摩根,你立刻......’

‘我要参加天选者的葬礼,’摩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不认为世界上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一群疯子!’托妮生气地跺了跺脚,‘一群笨蛋!’托妮在姐姐尸体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一把抓起圣剑,然后向城外的军营跑去。

(13)1230年,火泪之日,新罗多克王国,杰尔喀拉城外

克雷斯正在逃亡,身后是葛瑞福斯派出的追兵。她在之前的近身战斗中已经受了不少伤,全身都在流血。抢到一匹马冲出葛瑞福斯的秘密营地后,又有一支弩箭射中了她的后背,中箭位置几乎和伦芙芮肺部的伤处一模一样。她有把握甩开追兵,但就算如此,她也活不过今天了。

她开始回忆。去年伦芙芮派她来南方,以导师身份潜伏的火柴先生介绍她认识了义军三把手葛瑞福斯,此人据说是一个古代罗多克王族的没落后代,他是义军中贵族派和商人派的领袖。之后,在执行任务的途中,葛瑞福斯爱上了她。为了报复伦芙芮,克雷斯和葛瑞福斯发展成了情人。再后来,葛瑞福斯向她求婚,许诺让她成为罗多克的王后,和他一起高高在上地统治万民,过最奢华、最光彩的生活。克雷斯和他一起制定了谋杀伦芙芮的完美计划。最后,计划成功,克雷斯来到会合地点,葛瑞福斯义正言辞地下令让卫兵杀死谋杀女王的凶手。克雷斯全明白了,她孤身一人成功杀出重围,却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她不明白,自己也算是个阴谋和欺骗大师了,为什么这次就如此轻易地上当了呢,为什么她就相信了葛瑞福斯真的爱她呢?她在一处山坡上下马,打算用最后的时间把这个问题想明白。

她想要做出一个思考时常做的咬嘴唇的动作,但没能成功,嘴唇已经被伦芙芮咬掉了。她看向杰尔喀拉城的方向,那里现在大概正在举行伦芙芮的葬礼。她突然明白了,葛瑞福斯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地取信于她,是因为在伦芙芮身边待了这么久以后,她已经习惯了有一个人不计代价,无怨无悔地爱着她了。

这一事实比即将到来的死亡带给了她更大的压力,克雷斯跪在地上痛哭。

她抽出匕首,将近二十年前,十二岁的她和伦芙芮互赠一把匕首作为定情信物。将近二十小时前,她用这把匕首从背后给了伦芙芮致命一击。

克雷斯把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她想,穿过黑夜之门后,她还能再见到伦芙芮吗?

她觉得不能。

(14)1230年,火泪之日次日,罗多克地区,杰尔喀拉

托妮召集了一个百人骑兵队伍,向着亚伦狂奔而去,其他人则全部留下给天选者守夜。他们给天选者制作了一顶新的永志花王冠戴在她的头上,又把她的遗体固定在王座上。没有被托妮带走的部队,没有被杀光的义军,没有彻底被吓破胆的市民,纷纷进入王宫,从王座的台阶下面一一走过,向天选者致敬。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王座连带上面的尸体移动到城外的巴普伦河河边,在那里搭建一座火葬台,正式开始葬礼。哭泣的声音,祈祷的声音,宣讲的声音,持续了一个上午。士兵和民众从周围的山坡上采来数不清的永志花,扔到火葬台上。

最后,佳玛拉点燃火葬堆,摩根收集了天选者的骨灰,塞尔拉将骨灰洒向风中,巴普伦河会将这些神圣的灰烬带入浩瀚海。

摩根喃喃道:‘万物皆有一死。’

佳玛拉说出天选者曾经教给她们的话,‘生时像火一样绚烂。’

塞尔拉流着泪将后半句说完,‘死后像风一样自由。’

沉默良久,摩根终于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塞尔拉毫不犹豫,‘我带着我的库吉特部队立刻出发,回德赫瑞姆继承皇位。’

摩根惊呆了,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震惊有点太多了。‘继承皇位?’

‘天选者亲口说过,我也是她妹妹。她离开了,我当然要负责主持大局。’

‘但她并没有把你作为继承者培养过,你只比她小一岁。’佳玛拉劝道,‘按照原计划,不久之后会有一场托妮的加冕仪式在德赫瑞姆举行。很多当地人和军团战士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不会拥护你的。’

塞尔拉还是不信邪,‘难道我在军中受到的拥护还比不上一个小女孩?’

摩根试着辩解,‘托妮已经十五岁了,当初天选者前往纷争之地建立佣兵团也是这个年纪。’

塞尔拉直接扭头就走。

‘我要带着我的萨兰德部队去沙瑞兹找拜巴克苏丹,他是一股重要力量,总得有人去找他。’佳玛拉直接决定。

看着两人的背影,摩根知道将其余部队安全撤回纷争之地的责任落到自己肩上了。

(15)1230年,火泪之日后五天,罗多克地区,杰尔喀拉以西

托妮一路狂奔,一百名黑衣黑甲的骑马战士跟随着她。他们越过巴普伦河,穿过费德那隘口,只要再通过前方的依帕西高地,就能看见亚伦的城墙了。

‘他们是疯子,难道我就是理智的吗?’托妮心想,‘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空间上来考虑,去维鲁加救莫盖巴才是最合理的决定,我却偏偏来了亚伦。渡鸦还活着的机会能有多大呢?’

或许渡鸦可以躲过第一波袭击,然后和他的少量部队在附近的营地里坚守,我到那正好救下他,再一块去维鲁加。当初渡鸦救了我,现在我也救他一次,这是命运的安排,一定不会出错。托妮努力说服自己。

前方出现三名和他们相向而行的白衣骑士。托妮的队伍停下和他们交换情报。他们告诉托妮,亚伦发生了恐怖的暴乱和清洗,他们说,天选者任命的南境守护被杀,他们希望得到援助,回去恢复秩序。托妮能给他们援助吗?当然不能。

托妮听到渡鸦的死讯后没有哭,她这些天已经留了太多眼泪了。她立刻下令全军转向维鲁加。

虽然已经损失了很多时间,但或许还有机会救下莫盖巴。托妮心想,我听过不少莫盖巴的故事,他就像一个超人一样,谁也杀不了他,还有机会。

一定还有机会。

(16)1230年,火泪之日后一星期,罗多克地区,杰尔喀拉

火柴先生已经完全明白了之前的恐怖浩劫究竟由谁策划,受谁支持,何以实现。

在罗多克地区作为斯瓦迪亚王国行省的那段时期中,斯瓦迪亚的贵族领主、教会主教、驻军官员们,是罗多克人的压迫者。罗多克境内的所有群体、阶层,全部受到斯瓦迪亚人的欺凌。这些群体中都有人想要暴力推翻斯瓦迪亚人的统治。但他们之间争论不休,矛盾重重,缺乏有效的组织,没有统一的目标。这些都导致1214年的第一次民族大起义惨败。

后来,伦芙芮从纷争之地遥控建立了新义军。这个组织的精华在于伦芙芮从北方派来的历经战争考验的老兵和月神教派传教者,靠着这些人的训练、指挥、号召,新义军才有了生命力和凝聚力。但除了这些忠于红发女士的老兵派和教团派,义军中还有一批被斯瓦迪亚人排挤的罗多克本地贵族,一些和贵族们利益相关的大商人,以及大量的平民。火柴先生所扮演的神秘人物导师,是前者的领导人,另一位在新义军建立过程中作出巨大贡献的罗多克贵族葛瑞福斯,则长期负责联系后者。

天选者以自由、平等、公正作为自己的政治愿景,这些理念既是月神教团的核心信条,也是新义军用来招募成员的政治纲领。当战争正在进行时,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但当斯瓦迪亚驻军全部投降后,义军内部就开始暗流涌动。

义军中那些以上层人士自居者,不满足于现在已经取得的巨大利益,而是想取代斯瓦迪亚人成为新的压迫者。关于北方各个新王国的消息不断传来,他们对于伦芙芮大幅削弱贵族权力,甚至禁止官职和爵位世袭的行为大为恐慌,对于国家宪法、人格平等、思想自由等概念更是深恶痛绝。早在伦芙芮颁布新诺德王国的宪法时起,葛瑞福斯就已经开始挑拨这些人的情绪了。

伦芙芮在与斯瓦迪亚最后的主力决战前曾经在诺德王国停留将近一年,传教、立法、练兵,清洗旧贵族。斯瓦迪亚根基最深的大贵族基本全在战场上被杀,罗多克反而成了整个大陆旧贵族势力最强的地区,毕竟,义军兄弟不可能得到前面两者的待遇。

另外,罗多克地区的月神信仰还不像纷争之地那样深入人心,仍然有很多人继续信仰古代森林旧神,这些人很容易被有心人士注意到。虽然在斯瓦迪亚人作威作福时,那些森林旧神无动于衷,但只要内部矛盾凸显,他们就跳出来开始发威了。在长期的压迫和混乱后,人们的情绪变得极端。只要稍一挑拨,就会有数以千计的愚昧民众打着天父、地母、森林女神的名义,帮助他们未来的压迫者诛杀解放者。

伦芙芮统治的四个王国中,一个由她建立,一个被她解放,两个被她征服。她从未来过罗多克,却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她的所有朋友中也没人提出要专门防备自家义军兄弟。

阴险卑劣的人,怯懦贪婪的人,愚昧无知的人,只要所有这些乌合之众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聚在一起突然发难,就连天选者也会倒下,现在,天选者真的倒下了。

伦芙芮一生在对死亡女士的信仰中追求完美,她也的确达成了她自己心目中的完美。但她最光辉的人格也是她的弱点,她相信信仰,梦想和爱的力量具有神圣性质,无法被世俗因素击败。但这三者没能阻止她一直渴望解放的人民背叛她,没能阻止她寄以厚望的义军兄弟背叛她,也没能阻止她一直以来百般维护的爱人给她致命一击。

伦芙芮的死,都有谁要负责呢?火柴先生心想,克雷斯当然责任最大,世界上除了她没人能碰到天选者,她的背叛实际上是阴谋成功的唯一原因。葛瑞福斯责任第二,他可真是个政治高手啊!但责任排第三的,就是自己!

自己已经负责罗多克地区的计划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啊!如果自己能提前察觉葛瑞福斯的心思,天选者碾碎他们根本就易如反掌。那样的话,现在义军的兄弟们都还活着,罗多克会被改组为一个和平、繁荣、自由的国家,伦芙芮正在德赫瑞姆开开心心地给她妹妹加冕。

对于别人来说,陨落的是天选者,对于他来说,被杀的是红发女士。正如他几乎从来不用自己的本名乔拉,他的好兄弟渡鸦从来不用本名布鲁斯一样,在他和伦芙芮待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里,伦芙芮都是让别人叫她的代号红发。一直到分别前不久,他才知道伦芙芮的本名和出身,但那时根本没人在乎这些了。

当那个浑身浴血的小女孩第一次闯入他的视线时,他就知道他们肯定会有一段不解之缘。伦芙芮待在火鸦帮期间,火柴是最接近红发父亲的人,火柴先生认为这个孩子是他的救赎。再后来,伦芙芮向他们宣布自己的信仰、梦想、计划,火柴先生立刻找到了人生目标。虽然这个计划的代价是漫长的分别,但除了他没人适合南方的任务。红发问他为了大家共同的伟大事业他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他说什么都行。他就没想过,如果代价是伦芙芮的命呢?

现在,他最爱的那个孩子死了,他的好兄弟老鱼死了,他的另一个好兄弟渡鸦身在远方下落不明,基本也是必死无疑,他倾注了十五年心血的事业全部作废。他真的太累了,悲伤已经压过愤怒,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随他们而去。

但他不能这么做,扮演恶棍十五年没有让他真的变成恶棍,他清楚他还对其他人负有责任。

火泪之日当天,皮包穿着导师的衣服执行一项次要任务,混淆视听,被阴谋者从背后连捅二十几刀。但没人相信这个戴着面具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是天选者的代理人,义军二号人物导师。葛瑞福斯的人还在搜捕他。

义军中不受葛瑞福斯控制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大清洗。摩根把最后一批部队撤离后,葛瑞福斯的人掌握了城市,并对反对派和最虔诚的月神信徒进行了大规模迫害。

火柴先生必须抓紧机会,尽可能多地救出自己人。

(17)1225年,诺德王国,鲁达堡以北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这个来报信的人是我童年时的朋友,他想让我回维基亚继承家族势力。’被称为冰原狼的勇士结束了汇报。他是一个神秘的维基亚贵族,在第二次维基亚战争期间投奔天选者,很快就被任命指挥所有来自维基亚的外籍佣兵。今天下午,一名骑手单骑闯入军营来寻找他,告诉他排挤他的继母和哥哥已经死亡,并带来了关于维基亚国内政局进一步恶化的情报。

‘我能看出,你热爱你的故乡,热爱你的家族,渴望在维基亚做出一番事业。’伦芙芮肯定地说。

‘没有这等事!’冰原狼立刻否认道,‘我更爱你,天选者,我愿奉献一切来助你完成使命。就算必须与你同死,我也决不会抛弃你。’

伦芙芮露出神秘的微笑,‘但如果天选者认为你在维基亚可以帮到她更多呢?’

冰原狼露出迷惑的表情,伦芙芮继续说道,‘告诉你件趣事吧,搜魂大人曾经教过我制造皇帝所需要的原料,一位宣称者,和至少一个支持宣称的臣属。当初亚瑟的卡拉德帝国就是用这两种原料制成的,碰巧这两种原料这间帐篷里都有。’

伦芙芮站起来,拔出圣剑,庄严地说道,‘我,天选者伦芙芮,红发女士,宣布即刻起,痛苦海以南、大沙海以北、浩瀚海以东、大草海以西的土地和人口全部归我所有,我以卡斯迪亚皇帝的身份宣称上述权利,并且保留将这些权利转移给任意继承人的权利。是否有人支持这项宣称?’

冰原狼对突发状况的适应非常良好,他立刻回答:‘我支持。’

‘那就向我宣誓效忠。’

冰原狼单膝跪下,之后又站起来,他想起月神信徒不能向凡人下跪。伦芙芮的圣剑搭在他的肩上,他跟着伦芙芮的指导说,‘我,台尔马家族的凯斯宾,冰原狼,在此起誓,即刻起,效忠于天选者伦芙芮,无论贫困还是富有,胜利还是败亡,永不后悔,直到死亡女士将我带走,或者世界终结,请月神见证我的誓言。’

天选者回答:‘我,天选者伦芙芮,红发女士,听到并且接受此誓,我起誓永不辜负效忠之人,以真实回报真实,以忠诚回报忠诚,以爱回报爱,请月神见证我的誓言。

那么,仪式完成,现在我就是卡斯迪亚大陆的皇帝,虽然短时间内这个称号无法公开使用。

凯斯宾,你拥护我登上皇位,我若是不回报你天理难容。我宣布以皇帝的名义授予你维基亚国王称号,委任你代替皇帝管理痛苦海以南、恐惧山脉以北的雪原地区,统帅这一地区的军队,保护这一地区的月神信徒,只要你坚持效忠于皇帝,并且信仰月神,你可以将这个称号转移给任何继承人。’

‘现在,你先带着你最可靠的部下回去继承家族,招揽勇士,结交盟友,小范围内传教,等我结束了对抗诺德和斯瓦迪亚的战争,就和你里应外合,征服上述封给你的地区。但我们之间的约定当然要绝对保密。’

‘我看到你的眼睛中有火焰在燃烧,’伦芙芮冲凯斯宾眨眨眼,‘回到故乡去吧,成为雪原上的白色火焰,开始你自己的传奇。’

(18)1230年,火泪之日后一个月,维基亚地区,洛玛堡

凯斯宾的思绪依然游荡在五年前的那顶帐篷里,坐在桌子对面的人却不打算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一个慈祥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行,’凯斯宾从回忆中惊醒,立刻否决,‘实在太荒谬了。’

一个威严老者的声音说道,‘但是只能如此,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伦芙芮任命的三名王国守护、一名副团长全部被杀,你这个没有领土的维基亚王已经是地位最高的教团成员了。必须有人打出皇帝和教团领袖的旗号。’

‘你告诉过我,天选者生前希望由公主殿下继承她的事业,天选者的遗愿必须得到遵从。’凯斯宾说。

这次对面是一个委屈的小男孩的声音,‘到处都在说公主已经死了。无论如何,她没能和塞尔拉一起回到德赫瑞姆,这一点很确定。’

‘天选者的继承人没有那么容易死!’

一个阴恻恻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回答,‘天选者本人都已经死了,她的继承人当然也能被杀。万物皆有一死,忘了吗?虽然我觉得她还有其他的命运,但我们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酒馆老板一样的圆滑声音接着分析,‘而且,就算托妮还活着,也会有人说她是假冒的,还会有很多人诬陷她参与了谋杀。其他人则会装傻,质疑她的继承权,毕竟到现在托妮依然没有任何正式称号。’

‘人们都会这么无耻吗?’凯斯宾问。

一个妖娆女性的声音回答,‘今天你的脑子怎么不灵了?你自己就进行过好几场比这更无耻的阴谋,忘了吗?’

‘没忘,但那几场阴谋都是你想出来的。’凯斯宾反驳道。

‘对!’这回是一个欢快的调皮小女孩的声音。

凯斯宾试图讲道理,‘如果我真的直接杀了库尔斯王然后自立,全世界都会与我为敌的。’

一个职业女性的清冷声音分析:‘理论上是这样,但谁来执行这个理论?库尔斯王是目前维基亚四名国王中最弱的,你搞一次政变这个势力就更弱了。哈克斯王和洛拉斯王是死敌,无法合作,安格尔王被三面夹击。他们每人都觊觎另外两人的若干领土,没时间联合起来对付你。现在从库丹城到洛玛堡一带有很多你的朋友,军中也有大批核心人员秘密改信月神。你完全可以先在维基亚最东部巩固统治基础,传教、练兵,让另外三人自相残杀,时机成熟后直取日瓦丁,干掉除你之外最弱的洛拉斯。’

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洪亮的男音,‘再之后,和哈克斯联手对付地盘最大的安格尔,最后处理哈克斯。’

一个轻快的小女孩的声音总结,‘这样,你就获得了伦芙芮当初许诺的全部领土。统一维基亚后......’

‘我这就已经统一维基亚了?’凯斯宾觉得有些可笑,‘而且,你不能一直用一种声音说话吗?’

‘不能。’这次搜魂用的是黑暗魔君米尔寇的声音,效果非常良好,凯斯宾被吓得寒毛直竖,不敢出声了。

‘假如托妮还活着,’小女孩的声音继续分析,‘再假设她成功控制了纷争之地。那么基本可以肯定她会和当初的伦芙芮一样,先征服诺德王国,确保侧翼安全。无论她的进展顺利与否,你都可以和她互相呼应,理想状态下,你们的孩子可以同时继承诺德、维基亚、德赫瑞姆三国的王位。’

凯斯宾直接呛水了。‘我和公主连孩子都有了!什么时候的事?’

搜魂平静地说,‘托妮没有伦芙芮的特殊爱好,她迟早都要嫁人,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拿你凑合一下。’

凯斯宾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是不是预见到了什么?’

又是那个轻佻,嘲讽的女声,‘我的确得到了一个相关预言,不然我干嘛来辅佐你?’

凯斯宾急切地追问:‘什么预言?’

调皮小女孩的声音回答,‘不告诉你。’

沉默半晌,凯斯宾艰难地开口,‘托妮……她,是什么样的人?’

‘相貌比你见过的任何女人都更美,和伦芙芮不相上下。虽然除了金发碧眼以外她的外貌和伦芙芮没有相似之处,但她的气质基本和伦芙芮一模一样。托妮的性格比伦芙芮稍微活泼一点,也不那么神秘。她的意志力、勇气、智慧、天赋、活力,全都无与伦比,伦芙芮会的她大部分都会。’

凯斯宾兴奋起来,又有些疑虑,‘如果托妮不愿意嫁给我该怎么办?’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清冷女声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这场政变。’

‘命运的风已经吹动了,准备行动吧,白焰。’黑袍黑盔的神秘身影离开房间,做自己的事去了。

凯斯宾靠在墙上,开始小声哭泣。刚才说最后一句话时,搜魂用的是伦芙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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