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一个老人走过来拍了一下阿公的肩膀，说：

“瞎子你也来赶场了？”

老人的脸上因为多久没见老友堆满了笑容，阿公看见他也很亲切，远航因为阿公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而对这个外号有些反感，但看见阿公的表情知道对方应该也是一个心善的人，只是以代号来跟阿公打个招呼而已，老人在集市上喝茶，他想请阿公喝一壶茶，三元一杯，续水免费，可阿公不想让他请，自己又舍不得。

远航说：

“阿公，我陪你去喝，以前都没坐过茶馆。”

说着让老板泡了两杯挨着老人坐下，听他们聊着知道老人是阿公的同学，现在儿女都在外打工，过的还不错。老人没有过多的聊自己后辈的事，因为他知道在阿公面前聊这些不太合适，问了问阿公过得怎么样？还有他们共同认识的人，现在如何，谁谁谁已经去世了。

他们聊的时候远航倒是认真的品茶，他对茶其实没什么兴趣，虽然他爸常买很多茶回家，也有别人送的，以前家里铁观音、碧螺春这些倒也见过，今天喝这个叫苦丁茶，顾名思义有苦味，但他没想到那么苦，一口喝下去像喝了熬好的浓汤药，差点没吐出来。

他看看周围才明白，这里都是老人，重口味，要是淡了，人家就觉得老板抠搜下次就不来了，所以老板就选些味道重的茶，品质一般的，远航再慢慢喝少点，感觉没有那么难喝了。

茶馆里的其他人天南海北的吹牛，主要还是围绕着十里八乡的名人，张家大儿子现在做生意大发了，城里有车有房，家里有洋楼，听说外面还养了个小老婆，李家的姑娘嫁了嫁的好，王家的孙子考大学……还有的吹历史，涉及面真的太广了。

坐了一会儿，阿公起身跟老人道别，回头跟远航说：

“说今天带你来赶集，等下集市都要散了，我们还没去逛一圈，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说不定还能买些便宜货。”

远航付了钱跟在阿公的后面。这里以前有个乡政府，现在乡镇合并后政府机构搬走了，保留了集市，就一条马路走到底就完，往前走就有很多流动摊贩，卖的东西跟季节有关，主要大类也都是吃、穿、用、玩的，这个时节正是秋冬换季的时候，衣服大多数是卖大衣的有棉的、呢子、羽绒服，价格比城里便宜，质量也要差一些，还有一些搞夏天衣服大甩卖的，水果主要是苹果、梨子、橘子，还有卖菜蔬种子、锅碗瓢盆的，穿着白大挂在大街上跟人拔牙的，大街上跟人剃头的，就一根板凳，三元一个也不贵。阿公和远航的头发是超娃他爸拿回来的电动剃头给剃的，剃的凹凸不平，不过平头也没那么显眼，主要还是不花钱。

逛了一圈除了嘈杂也还行，但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里的东西确实便宜，阿公不想带远航去猪肉市场，觉得那里有气味，但远航想去，他想买点肉，也请超娃上来吃一顿，当礼尚往来，顺便也要感谢阿公这么久的照顾。

肉市场剩的肉不多了，因为这里卖肉的肉贩都按照当天卖完准备的，远航瞧上的一块五花肉觉得可以，阿公却说：

“太贵了，买板板肉就可以了。”

远航还是买了，两人还买了点炒肉的芹菜，因为家里没种。

一路上买好了东西远航背着小背篓，手挽着阿公，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走丢，因为街上人多，三轮车拉货的，拉人的，摆摊的，有些杂乱，他怕阿公摔倒。

走着走着，阿公看着前面走过来一个人，年龄大概40多，中等身材，脸黝黑黝黑的，一看就是个长期工地上刨食的人，有个差不多岁数的女人挽着他，女人的形象倒让远航想起了水浒传的孙二娘，身旁跟着两个娃，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另一个是个七八岁的男孩。

看着对面的男人直直的看着远航好像认识似的，但是远航确定他以前确实不曾跟这号人有过交集。那个女人化了个浓妆，但是一看就是劣质的化妆颜料，那个女孩好像继承了她母亲的风格，男的走过阿公身旁的时候用眼斜了老人家一眼，有点像警告。

远航觉得很奇怪，这人怎么这样？这时阿公说话了：

“这是超娃他爸。”

“啊！”

远航的耳朵和大脑节奏出现了混乱。

“超娃爸爸！！！”

之前超娃跟他说他爸在外面打工，还说这辈子两人就这么过，钱跟他存起以后两人一起去养老院。远航有些惊讶，好像有些事也有点明白了，阿公继续说：

“回去别跟超娃说，他会伤心的。”

远航机械的点点头，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相信眼前看起来其乐融融的一家4口和孤独无依的超娃有关系。

远航想跟超娃买个礼物，看来看去也没看到合适的，走到一个铁匠铺，阿公看了看摆得整整齐齐的各种铁器，说：

“超娃那把削竹子的刀有些钝了。”

远航赶紧说：

“我们跟他买一把带回去吧，算我送他。”

说着让阿公挑一把，阿公不想让远航这孩子乱花钱，但远航说：

“那我吃了他家肉，他还编了背篓给我，还有那些小玩意儿，怕不止这把刀钱哦。”

阿公也没说什么了，帮着挑了一把。

两人赶集回去有些晚了，就在集市上一人吃了一个馒头，要是阿公一个人他是舍不得买的，可他怕远航饿着，他掏钱买了两个，到家有些晚了远远的喊了一声超娃：

“超娃，我们回来了，明天中午上来吃饭！”

为了防止肉变臭，他们把肉放在水缸里，盖上盖子，怕山上的野物来偷吃，野物对腊肉好像不那么喜欢，但是新鲜肉就不一样了，有次超娃买的肉没放冰箱就不知道被什么叼走了，只听见狗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