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两父子一起吃了一顿饭，顺便聊起远航，他爸问：

“那个娃儿看起来是城里娃，到这里干什么？他不读书吗？”

超娃说：

“听阿公说他肺不好，到这里来养肺。”

他爸一听脑子里面转了几个圈，顿时说：

“那你以后尽量还是少跟他接触，最好不要一起吃饭，肺不好的人大多数都是传染病，肺结核，那个病像我们这种家庭可是医不好要人命的。”

超娃将信将疑的说：

“没那么严重吧，我看他没什么症状，而且还帮阿公干活，他要是真传染阿公被传染了咋办？阿公年龄大，抵抗力弱。”

他爸说：

“说不定那娃他家给阿公钱呢，老头子又不咋懂。你要把我的话记好了，万一被传染了就没人顾得了你了！”

他爸不忘留下狠话。

超娃觉得他爸说的还是有点道理，以前他也听说过肺结核，是挺严重的。他爸的心思是现在阿公和远航还没有把自己的事告诉超娃，他得找个理由让他们少接触，正好肺结核这个理由很合适。

看航娃那样也不是个笨娃，让他和超娃接触多了，早晚兜不住，而阿公在他再婚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些年在瞒着超娃这个事儿上，他算是帮凶，这么多年都没说，他想老头子不会去没事儿找事儿，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那个城里娃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走了这里又恢复超娃和阿公两个人的世界，而他也可以每年安心的让超娃养羊，每年冬至前卖了羊等过年的时候给一家子备年货买新衣服。

这些年他挣的钱包括超娃的钱，全部一分不剩的给了他老婆，给超娃买的所有东西和远航的猜测一模一样，他老婆把钱主要花在她娘三身上，并不会多给他一分，当然从内心来说他也不想多花钱在超娃身上，觉得没用，现在能供他吃喝已经不错了，当年要不是自己的妈坚持留下，这孩子已经死了。

他前妻生超娃就去世了，娃也喝着羊奶和米羹长大的，接近一岁的时候发现双脚无力送至医院，说是小儿麻痹症，生的时候没打预防针造成的。

医生说：

“医不好也死不了。”

听到这个的时候他抱回来放在一个大路边，想要是哪个捡走了或者死了也就算了，自己还年轻要是带上个残疾娃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回到家他妈看他把娃丢了，生气的说：

“怎么也是一条命，还是他妈拿命换来的，你有点良心没有！”

他妈又把超娃给抱回来，还好超娃长大了还能跛着走路，后来找了现在这个老婆不敢说家里有个残疾儿子，偶然被她知道了，闹了好几年，他妈和他都向女的保证：

“那个瘸子绝对不会来！”

女人才罢休。

后来老娘死了，超娃辍学回家养羊，每年还能提供收入，他老婆才消停了。但是他一直都瞒着超娃现在的家庭情况，希望一直保持这样的现状。

每次骗超娃的存单都是到打印店按照真的存单彩色打印的，实际并没有给超娃存一分钱，因为他觉得存了超娃也没用处，又娶不到老婆，还不如把钱拿来养那两个正常的娃，小的是自己亲生的，跟超娃也算亲兄弟，哥哥挣钱弟弟花，这个也天经地义，何况以后超娃还得靠这个弟弟送终，女儿是媳妇前夫的，虽然经常瞧不起他，但每次给她妈钱的时候总还有好脸色，对自己的的小儿子也还可以。

超娃听了他爸的话好几天都没有上去找阿公和远航，直到他们在山上叫他的时候才回应。

他觉得虽然老爸担心自己，以后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就是了，但是得去提醒阿公，他年纪大了要是被传染了，生病风险也高，想着远航对他的好，让他觉得航娃真可怜，那么帅气的一个家伙，咋就得了传染病？他跛着脚到坡上去找阿公，正好远航出去摘菜了，阿公一个人在家。

超娃把他爸说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阿公，让他最好跟远航分开用碗筷，就说：“以你们城里人的习惯讲卫生。”

远航高高兴兴的背着菜回来，听见超娃的声音，心里顿时开心起来，却正好听见他和阿公的谈话，把他俩说的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很气愤，但没有发作，知道根源在超娃的爸，而不是超娃，静静的听完，才大吼了一声。

“我回来了，胡汉三又回来了。”

远航怕吓到他们故意自嘲到。

超娃说要赶着回去放羊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阿公并没有听超娃的建议，还是混着用碗筷。

远航想起了超娃的父亲，作为丈夫他是可悲的，老婆死了，儿子残疾，年纪轻轻重组家庭在所难免，但是他不该如此冷漠的盘剥自己的残疾儿子，觉得这样太不人道，也无人性。

在集市上他明明知道自己看见了事实真相，但并没有挑拨他们父子，他还倒打一耙，为了不让自己的恶行暴露，编排自己的谣言，这个实在不能忍，但是和之前所想的一样，不是自己不敢告诉超娃事实，而是超娃知道真相后怎么办？

他自己只是一个学生，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这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相比超娃的爸，还是好了太多，父亲只是希望自己按照他设计好的人生路达到成功，至少确实是希望他好。

远航虽然气愤超娃爸的行为，但是自己没能为超娃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还是只能忍着，从那以后，超娃上来耍，就不在阿公家吃饭，但是听远航说赶集很好玩，他也很羡慕。

颜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航的生活里，灵车的一幕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们共同经历的过往也越来越不清晰，对远航来说这是一个的好事，因为当他拿起课本时，书本上已印刻在他脑海里的知识也渐渐的活络起来了，他慢慢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场劫难在慢慢过去，可以预见的是他离开这个山村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也许是三个月？

半年？

还是等到明年9月开学？

他也说不清楚，但是他虽然没法跟超娃谋什么出路，但是知道自己的出路一定在那带来的几箱书里，虽然自己的父亲也算一官半职，但也没到能呼风唤雨的能力，靠他高中文化只能是跟那些农民工一般干点体力活，而且至今他也没有一技之长，从小就干了一件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