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镇有一处奇景，就是每到傍晚，斜阳下垂之际，会有禽鸟排成行列整齐掠过上空的场面。万千不同鸟类披着霞光飞舞盘旋，壮观且美丽，外人看了，会想起传说中凤凰降临。

这月十九，是仙霞派两年一度的弟子招募大会。

段小满和同行伙伴早到了仙霞派脚下的东林镇，看着眼前一幕，心中久久难忘。他们直到入夜仍激动不已，不住拉人问起仙霞山上是否真有神仙，但东林居民早已看惯，不以为然，又架不住一帮十三四岁的孩子叽叽喳喳，只好告诉他们一些附近的奇闻逸事。

传说仙霞派立派颇早，距今足有七八百年，只是门派没落过几次。三十年前还尚名不见经传。直至十六年前茫荡山一行之后，仙霞派门人和其他各派均得了紫云仙窟的秘传真法，回来后毫不藏私，与本门众长老弟子一起分享经文，自此门人武功大进，门派复兴，又放声宣告天下，凡入本门者有教无类。皆可修行《阴阳归藏真经》。

此举更是给了仙霞派带去莫大声望，前来拜师投奔者络绎不绝。门派掌门赤星子长老今宵古韩纵等人更是改立门派规矩，凡入仙霞派者，只拜赤星子为师，尊门派长老为师叔，其余人等皆以入门先后做师兄弟相称。

如此几年，仙霞派竟一下多了五六百门人，因其中代师学艺者众多，门中更是有了不少好手，授以《阴阳归藏真经》后功力更上一层，不几年，便在南派武林有了赫赫大名。

眼见门派越做越大，掌门赤星子有感门徒过多这般下去难免出现弟子中鱼龙混杂的情况，房屋或可扩建，但再这般发展，恐难一时不查收了些武功高强的败类，有损门派声威。甚至自家在绣岳山数百年的基业，不免毁于一旦。

于是改为门派两年一次弟子选拔，选择其中人品天资优越者录取。

如此发展已十年，五月十九便是第五届弟子选拔，因其门派发展迅猛，今日居然有了盛会之势。

段小满和同伴一起听着当地客栈小二讲述这些他们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的故事，瞪大眼睛。成为仙霞派的弟子，是他们向往已久的事。

“不知过几天咱们谁能成仙霞弟子，到时候学成做个大侠。”

一个叫周珩的孩子不停挥舞双掌，极其兴奋喊道：“阿银，你做了大侠要干什么？”

叫阿银的孩子面部扁平，说话时声音嗡嗡作响：“我，要找个绝世美女做我老婆。就跟村口花匠画的那种仕女图里的一样。”

其他孩子集体切了一声，有人怼他“你心不纯，我老夫子说，心思不正，做事不成。”

阿银慌忙反怼：“怎么不纯？我妈说，人人不娶妻，世界就灭亡了。这才是最大的大侠要干的事。”

众人听到，大笑不已。

孩子们吵吵闹闹，随孩子来的大人们却各怀心事。如今世道安良，江湖兴盛，学文习武乃是上人之选。家家都想让孩子有一身本领，可若真是要学，仙霞派收弟子的规则是，非前三甲皆收三亩水田等价的师礼。若自家孩子没选上还好说，回家为农为工为商就是了。但若是选上了而未进三甲，这三亩田地的费用，自己一家又能不能拿得出来？

原来这群人来自两百里外的射桥镇，都是普通人家。每逢仙霞派弟子招募时节，镇上里正都会派人通知十里八乡，带适龄孩子去应试，求一份前程。今年一起来了十七个孩子，找镇上管事的根叔带着，由镇上出资来绣岳山。因为怕路上出意外，提前了四天到达，在东林镇找了旅店住大通铺。

其中不乏有家长愿意跟随的，自己付一份店钱和车马费即可。

孩子们虽然欢腾，但毕竟赶路一天，入夜不久便寻得自己床铺，沉沉睡了。

不久之后鼾声渐起，所有人的呼吸频率钻进段小满的耳朵，他没有睡着。他的位置正对窗口，躺在床上时月亮正落在他眼睛里。鼻子闻到是窗外马棚草和马粪的气味，这让段小满感觉江湖好像抽象到就是楼下的马棚。他悄悄起身，从窗户跳出顺着墙边滑到旁边堆积的草料上。

他身子不大，脚步轻快跑起来没什么声音，飞快从草上跃起，一个人偷偷跑到东林镇街上四处观看。远处有更夫遥遥敲了两声锣响，街上也没什么人，只有一处破旧凉亭里一个全身脓疮的乞丐躺在里面吆吆叫唤着身上疼。段小满本来跑过亭子，但又回头转过去从身上半天摸了两个铜板出来，轻轻放到乞丐身边。

这时，亭外有人喊道：“段小满。”

段小满赶快跑开，向着声音的方向问：“柳青青？”

这时拐角处出来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女孩，衣着淡色素雅，手里拿了一把似用来防身的小刀，段小满一见，心里欢喜，忙跑过去对她说：“我看到你在鸟身上给我留的字了，你也来参加入试吗？”

柳青青溪咯咯一笑：“我就说你眼力最好，家里不允许我来，说只要跟韩纵长老打过招呼我就能入门。可是哪有大家一起参加你争我抢着拿到名额好玩，我可是求了我爹好久才能来参加这个试会的，怎么，你觉得你能不能选上。”

“试题还不知道呢，哪能说啊！”

段小满回答。他把手一伸，跟柳青青说：“给我看看你的小刀。”

柳青青伸手把刀递给他，见他把小刀拉出来随手斩断旁边一棵小草，又咯咯笑着说：“我拿小刀出来时候就猜，你见了小刀肯定要拿过去玩一下。看看，我多聪明。”

段小满也抿嘴一笑，又耍两下，觉得小刀确实顺手，忍不住细细把玩一阵，才把刀还回鞘中还给她。柳青青又问：“你说，你要是选上了，你该喊我师姐还是师妹？”

“那谁……。”

他本想说那谁知道，这话刚说一半，突然听得头顶上有一阵脚步声踏来，离他们不过七八丈远，忙突然伸手捂住柳青青的嘴巴，把她推到角落里躲了起来。柳青青一愣，被他按到墙边挣脱不得，顿时满面通红，嘴里呜呜喊着：“段小满，你才十三岁就爱耍流氓了！”

她呼呼出气作生气状之时，头上一阵风声响起，伴随几个灰影掠过。原来有几人用轻功踏房奔驰，不知所行何事。

柳青青这才安静，又不满刚才段小满的举动，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看到段小满皱眉喊痛，方才罢了。转身翻了个白眼，问：“他们干嘛的？”

段小满虽只有十三，心思却是甚缜密，回她：“仙霞派会试之际，他们几个穿着夜行衣，想来不是什么好人。估计是捣乱的，快，外面都是坏人，我送你回去，你住哪个客栈？”

“什么叫外面都是坏人，我看就你一个坏小鬼！”

柳青青比段小满还要早到一天，带她的婆婆云姥也时时看着不让她出门乱跑，在客栈中找不到人说话憋的着实难受。她本是想来这里寻段小满玩的，见了东林镇上飞鸟盘旋的奇观，觉得稀奇，就用自己家的密术引来几只大点的鸢鸟，在他们胸口翼下写了今天的约会地点，通知段小满过来找他。这时见了段小满，心中高兴不已。哪能生出回去的心思？她拉着段小满道：“就不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