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做起来了，还会利用那个文化园现成的博物馆改建一个彩灯博物馆出来，再开设一个四川非遗产品购物中心，和各地旅游公司合作，把这里搞成一个旅游打卡点。”

“这是第二步，第三步就是面向学校，作为课外文化教育场所，当然，这需要和政府，还有教育局商议，我们可以通过彩灯商会的渠道来进行，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先把第一步迈出去再说。”

檀朗很认真地向檀开明讲述了他和明亭的初拟计划。檀开明也听得很认真，“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比起赚钱，这个项目的传承意义和推广意义更大，当然了，能做起来，后面不愁赚不到钱。”

“不过，你真正想跟我谈的，不是这个吧？不然干嘛把亭亭支开？”

他随即又道，看向儿子的眼神愈发深邃。檀朗说：“这确实是我想跟你谈的，因为我想通过这次的合作，加深对你事业的了解，如果你不打算再生孩子的话，公司应该还是会留给我来接管。”

闻言，檀开明当即坐直，“生倒是容易，但养不容易。”

“你养我很费力？”

檀朗挑眉。檀开明笑，“不费力，完全不费力。”

“我恐怕再也生不出像你这么聪明懂事的孩子来了，而且我年纪也大了，不想花心思再去养育一个孩子。”

“可能会考虑再婚，但不会考虑再要孩子了。”

他郑重说道。檀朗蹙眉问：“既然你觉得我聪明懂事，为什么不让我分担你的压力？”

“我能有什么压力！”

檀开明脱口而出，依旧是闲适自若，一副地震来了都不会跑的淡定气度。正是这样的气度，才让檀朗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稳如泰山，永远不会倒下。然而……“那你为什么要把成都那两套别墅抵押给银行？不是说一套给你养老，一套给我结婚？”

檀朗直接问。“你妈跟你讲的？”

檀开明瞬间变脸，锁眉拧鼻。檀朗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直视着他，“你抵押别墅，还是两套，这么大的动静，需要通过我妈来让我知道？”

檀开明双手交叉，放在了肚子上。“只是暂时有些周转不灵。”

“爸，疫情这三年，你收购的公司太多了，是时候砍掉一些了。”

檀朗苦口婆心地劝道。檀开明没吭声，但眉头皱得更紧了。片刻后，他才缓缓道：“你去了一趟云南，就开始关心起我公司的事来了。”

檀朗不动声色地说：“一直很关心，就跟你对我的工作、生活、感情也关心一样，只是我们从不通过语言来关心，也极少交流沟通，久而久之，仿佛不在意彼此，对彼此的事也越来越不了解。”

“爸，人长嘴，除了吃，就是拿来说话的，这次我去云南，就和我妈聊了很多，她跟我讲了她的事业规划，以及如何在疫情下增加盈利的，让我受益匪浅。”

听到这话，檀开明的脸色更难看了，有些赌气似地说道：“你妈那么厉害，你怎么不去接管她的公司？”

“你也很厉害，我当初不也没打算接管你的公司吗？”

檀朗说道。檀开明顿时语塞。“那现在呢…怎么又想接管了？”

他抠了抠手指。檀朗坦言：“我想把彩灯＋旅游做起来，我喜欢彩灯，但如果彩灯能和流动性的旅游行业相结合，对于推广自贡彩灯，甚至自贡的其他非遗产品，都有利。”

“而且，带有非遗文化的旅游产品，会更好推广，最终双赢。”

“其实，这就跟你不停收购‘吃住玩’公司是类似的理念，综合性产品才能满足客户的不同需求。”

“比如网吧＋咖啡，就是网咖，客户既能上网，又能过咖啡瘾；再比如火锅店＋川剧，边吃火锅边看戏。”

“综合性产品做得好，肯定比单一产品好卖。”

“这些想法不单单是这次我从我妈那里体会到的，更多的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尽管你没有刻意教过我，我也没有刻意去学，但我们生活在一起，潜移默化下，我会受到你的影响。”

“爸，我不认为我妈比你强，只是你们的经营理念不同，而恰好我妈那套经营理念很适合疫情这种特殊的经济环境，所以她不退反进，你却刚好相反。”

“现在疫情过去了，你那套理念又能用了，但在遭遇过疫情重创后，是不是该推陈出新，就像自贡的彩灯行业。”

“疫情是一面照妖镜，也是一面能自我审视的镜子，尤其对企业。”

一口气说完，檀朗拿起面前的茶杯一口饮尽。“难得见你对我说这么多话，还不是洗刷我的话。”

檀开明笑了笑，拿起茶壶往他杯子里又添满了茶水，“你看我一派闲适，其实我心里慌得一逼。”

既然聊开了，他就不想继续在儿子面前装轻松了，“这疫情啊…打得我措手不及。”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把凉掉的茶水倒掉，也给自己倒满热水，抱着暖了暖手，再慢慢品了两口，缓缓道：“起初，我想的是，不就是个新冠肺炎嘛，几个月…顶多大半年就散了，或者再严重些，就像当年的非典，旅行停了，吃吃喝喝不能停呀，我继续收购那些做不下去的餐厅、酒店，没什么影响。”

“哪晓得，这次的疫情堪比持续性强震，人都给关起来了，谁还来餐厅吃饭、住酒店啊？”

“我就盼啊等啊，天天烧香拜佛让疫情快点散…估计那段时间拜佛的公司老板太多了，佛祖忙不过来，反正是没听到我的祈祷，低价收购的公司持续亏，原本赚钱的项目也不再赚钱。”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两口茶水，“好在我有几个政府项目支撑，办公地点也都是自己的房产，不用交租金那些，维系人工成本就行。”

“眼下，经济活起来了，我也要把各个公司、项目重新运作起来，首先就要花钱，只能抵押资产。”

“但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有些盘不活的公司和项目，与其继续亏本，不如尽早止损…那两套别墅我还是挺喜欢的。”

“尤其是给你准备的那套，亭亭肯定满意。”

檀朗解颜而笑，把秦刃整理的那份名单的打印件拿了出来，“这上面的公司和项目，你尽快切掉吧，那家文化园留着就行。”

“你这是有备而来？”

檀开明挑眉，但没再露出不快的神色，即便已猜到这上面的名单出自谁之手。“这个女人！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浏览着这份名单，檀开明又嗔又笑，又有些无奈。檀朗又给二人重新添满茶水，抱着茶杯踌躇片刻，还是把心里的话讲了出来，“爸，不是你不好，你各方面都比邱叔叔强，可我妈要的却不是一个优秀的伴侣。”

檀开明愣住了，但依旧低着头，视线在那份名单上，眼神却渐渐失焦。檀朗继续道：“外婆说，我妈和邱叔叔的婚姻就像一杯放了白糖的白开水，淡淡的甜，很解渴。”

“我妈累了，喝一口这样的甘甜白开水，胜过一杯价格不菲的红酒，因为红酒只解当时的渴，却滋润不了心肝脾肺。”

“嘁！白开水要真那么好，还吃什么药啊？”

檀开明嗤之以鼻。檀朗但笑不语，点到即止。浏览完名单，檀开明已有了主意，抬头对儿子说：“把这些亏损的公司和项目或卖或停，别墅就可以拿回来了。”

“至于这个文化园，以合作的方式提供给‘大明彩灯’使用，签一个使用年限，三七分成，我三你们七，人员和维护你们负责，我会帮着拉项目进来，既然要推广非遗文化，就别小打小闹，不然别说走出国门，连蜀道都翻不过去。”

“行！我先让明亭初拟一份合同给你看。”

檀朗点头。檀开明又道：“如果你们想把自己的彩灯产品多元化，我们两家公司可以深度合作，之前我都是以赞助的方式参与政府机构举办的灯会，这次昆山灯会让我看到了商机，我也想在彩灯行业投入部分资金，增加一些彩灯项目。”

“当然可以！”

檀朗求之不得。曾经他以为自己做彩灯，将会放弃继承父亲开拓的事业，但现在看来，他正将两条不同的轨道慢慢合并。原来薪火相传的不只是明亭，他也在继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