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过于让人心生恶心之感，顾雨默默忍下，终于低了头，声音小若蚊蝇。“臣妾明白了。”

李盛大悦，命人守好书房的门，白日笙歌。——暮挽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便回去了。九流已经渐渐在外建立分舵，江湖之上也确实缺这么一个庞大的情报机构，如果能够罗织天下情报最好。大家多有帮衬，现在示好，有朝一日便能从这情报机构中获取更大的权益。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暮挽绕道去了一趟湖城，其实也是这个目的。很早之前九流就是廖二爷一手建立的，暮挽接手过来的时候，它已经是一个能够运转自如的成熟江湖势力，并且地位不俗。哪怕当年他离开之后，九流一直没有主人也会一直运转下去，有朱三爷他们在就够了。要想在各地建立分舵，如何设立地点、设立在哪里都是难事，各大州府之间多的是牛马蛇神之类的人物，一个江湖势力要想在短短几年间立足，难度很大。廖二爷当年既然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建立九流，对分舵的事情想必也另有办法，暮挽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没底。事情都吩咐下去了，也派人去了，就看能做到什么程度了。回来的途中，有关三爷的消息已经递了过来。有线人传来了准确的消息，说是官家拿着城隍庙里面的人包括暮挽在内，去威胁顾风晚了。暮挽看了一眼便将消息撕毁了，让阿茗立马带人去组织撤离的事情。这官家倒是比想象中有几分脑子，但若是把一个人逼得狠了，到头来的结果他远远承担不了。今日他如此对三爷，明日也有可能对待朝中任何一位官员，有些聪明的人一眼看透至此，自然也会做出明智之选。大郅啊大郅，这王朝有朝一日走向覆灭，也是官家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李家气数已尽，也让暮挽忍不住思考起另外一件事情。如果到时候推翻李家统治的人是三爷……他会下定决心登上皇帝宝座吗？这问题冒出来之后，饶是一向喜欢多思的暮挽也愣住了，她脑中闪烁过无数种想法，但都是不太确定的。他为了自己手下的兵、为了天下百姓起事，一开始便不是奔着皇位去的，暮挽深知他对那个位置并不感兴趣。可多年之后结果到底会如何，倒真是一件令人深思的事情。外面又有消息递过来，暮挽头疼。萧疏影归家去了，如今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回来，楚翼凌倒也不足以担心，至于梁霜……她的事情，暮挽暂且没有办法下定论，走一步看一步吧。这次三爷升官了，夫人得到诰命，往后府里人又多了起来，还都不是自己人，做起事情来难免绊脚。最关键的是，老夫人很有可能会回来！她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暮挽最是懒得应付这等人，但若她真的回来了，又不得不应付。头疼，这日子真是消停不了几天，暮挽真想等手头上的事情全部都解决之后，直接回深山老林里养老了。一辈子这么操劳下去，她估计都得折寿几年。——此时，漠北。李婉刀起刀落，那温热的血喷洒出来，落了她一脸。她颤着呼吸，闭上眼睛，紧握着刀的手其实是有些颤抖的。在江左学艺多年，学到的大多是些纵横之术，在刀剑上，只能算是有三脚猫功夫。之前沈玉衡之所以答应出兵，完全是因为李婉以大郅公主的身份，对着他父王起誓，一定会帮助他解决漠北内患。漠北九姓铁勒是出了名的难缠，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漠北受制的根本原因，只要内乱一天不平息，他们在对抗外敌的同时，就必须得分心防止王庭出事。——“今日我来，是有个东西想给你。”

顾风晚哂笑，“我是一呼百应的反贼，反的就是你李家的江山，你是大郅公主，来给我什么东西？”

李婉不言，之间她解下背上背着的东西。此物以层层布料包裹起来，最外面一层早就满是泥灰，看着脏乱不堪。但等到李婉缓缓揭开布料之后，周围之人认出此物，忍不住倒抽气退了半步，而顾风晚自然也知道这是何物。一把剑，什么样的剑呢？剑身缀七彩珠，九华玉，刃如霜雪，寒光逼人，无鞘可收，无处不彰显着锋芒毕露。此剑，天下武将人人求之不得，名曰赤霄，乃是帝道之剑，当年汉王朝高祖帝刘邦以此剑斩蛇起义，终成就天下，成就刘氏帝业。今日，李婉携剑远来，竟然直接将这把剑奉了上去，风吹过剑刃，呼啸的风声也被分割成两半，刺耳回鸣。见顾风晚手中迟迟没有动作，李婉轻笑叹息。“你只管接了这把剑，因为此番我并不是来归顺你的，我是大郅的公主，身上流淌着李家的血，国有危难，身当报国。”

“今日给你送剑之人是李寒霜，从她、乃至世人的角度而言，你起义是对的，李寒霜也如此认为，大家都希望你拿着这把剑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但李婉身无长处，以公主之名安享荣华富贵多年，哪怕战至大郅还剩我一人，我也绝不背叛。”

起义军不缺她这样一位公主，但母亲、哥哥和诸多看着她长大的叔叔伯伯身临险境，身受皇恩，锦衣玉食，承母妃、父皇教诲，李婉永不叛国。顾风晚伸手接剑。他力大，几十斤的刀剑在手中挥舞起来毫不费力，此刻握着这把剑，却深觉如泰山般重。一旦握起这把剑，他背负的就不仅仅有自己的仇恨、兄弟的性命，还有乱世百姓对于祥和的期盼，还有匡扶这支离破碎的山河。李婉一笑，“本宫多谢顾将军接剑，你我旧情一笔划去，今后陌路，若再次相见，本宫定领万骑战士恭候一战。”

顾风晚抬手抱拳，“多谢，恭送长公主。”

周遭诸人纷纷抱拳，“恭送长公主！”